“任医生,五床外周穿刺点红了,但是不让重新扎留置针,现在还泵着尼卡呢,有创血压170\/110mmhg。”李开霁跟医生说道,事实上,刚才包括责护在内,已经三个护士费了半个小时口舌。
“开口服药吧,手术过六小时了吗。”
“够了。”
“我开点药,你把硝苯地平控释片喂了,厄贝沙坦备用,如果血压降不下来,就继续喂。”
“行。”
“你叫什么呀,小弟。”任医生笑着问他。
“我叫李开霁。”
“行,小李,你记得把血气尽快抽了,检查结果上传给我看,他入室的钾离子3.2mmol\/l,太低了。”
(人体正常钾离子浓度3.5 ~5.5mmol\/l,低血钾容易引起心律失常,影响神经肌肉,严重者可能会心脏骤停。)
“好。”
李开霁把口服药喂给他。然后对他说道:“爷爷,咱们抽点血做个检查,行吗?您配合我一下。”
“不抽,我怕疼。”
“这个不疼,您看您手腕上,有一个动脉留置针,我直接从这里面抽取就行,不扎您。”(动脉留置针,连接测压组后可以在心电监护上体现患者的实时血压,也可以从中直接抽取动脉血用以检查。)
“那我考虑一下。”
“您要考虑多久呀?”李开霁温和地笑道。
“我和我家人考虑一下,明天给你答复。”
李开霁嘴角抽了抽,明天?黄花菜都凉了。你猜为啥你待的地方叫重症监护室?
“这个不行啊,老爷子,咱们身体钾离子低了,得做检查看看现在的含量,如果没补充够的话,会对您的身体产生影响,咱们手术做的挺成功,总不值得在这方面再抢救一次,对吧?”
“不抽。”
“……”(省略一堆。)
“任医生,他不抽。”李开霁继续告状。
“那算了,我给他开四袋氯化钾颗粒吧,你现在喂两袋,五点再喂两袋,起码不能让他钾低。”
“行。”
因为药房送药需要一个小时才能把上个小时的药送到,李开霁为了防止患者病情发生变化,自己去了药房一趟,把两袋氯化钾颗粒拿了回来。
“爷爷,咱们把这点药吃了吧,刚才不是和您说咱们身上钾低吗?这个啊就是补钾的!”
“这个好,我补点就行,不用抽血。”患者嘿嘿一笑,李开霁敏锐地观察到他正在抓着自己的尿管,他急忙制止。
“您动它干嘛呀?”他尽可能温和地问。
“我要找剪刀,把它剪了,不得劲。”患者闪着睿智的眸子,说道。
“额。这个是帮助咱们排尿的,一来咱们做了膀胱手术,里面有出血之类的脏东西,需要留着尿管来冲洗出来,二来啊,您身体还没康复,没有力气下床,这个能更方便地让您排尿。”李开霁耐心地解释道,事实上,这些在他入室后就已经卫教过一次,然后在他无数次想拔它的时候讲过无数次了,当然,这是李开霁向他解释的第一次而已。
“哦哦,这样啊。那我刚才拽了它一下,我看床单染了不少血……”
李开霁一掀被子,得了,被子、床单一堆血,还得换单子。抬头一看,两点多了,家属还有不到半个小时就要探视了,这要是盖着一滩血的被子面对家属,科室还不得被疯狂举报?
李开霁急忙找人,一起临时为他翻身,换了床上一整套的物件,并把身上的血擦干净。
“这,不会有影响吧?”患者眨着大眼睛问道。
“不会,您尿道口有些出血正常,可您千万别乱拽了,好吗?”
“哦哦。”患者点点头。
“行了,现在一切都干净了。咱们把药吃了吧?我给您兑点水,您把它喝了,行吗?”
“行。”
过了两分钟,李开霁搅好药水,递到他面前,患者吸了一口,直接吐到了床单上。
“太苦了,不喝,我这个人一个是怕被扎,一个是怕苦。”
“这是药,肯定不好喝,您忍一忍,喝完之后咱们多喝点水,行吗?”李开霁苦闷道,他已经在这个屋里困了近一个小时了,但什么都没干,他也很急躁,却仍然要尽可能温和。
“不喝。”
“你不喝,怎么治病呀?”
“我自己身体我知道,没病。”
“您平时可能没有这方面的疾病,可咱们现在不是做了手术吗?容易导致一些离子的缺损,这是正常的。咱们配合治疗,好吗?忍一忍,一口喝完就好了。”
“不喝。”
“……”(一堆解释。)
“任老师,他不吃,他嫌苦,有没有不苦的药?”
任医生双手叉腰:“我给开氯化钾缓释片吧,开八颗,先吃四颗,剩下的过四个小时再给,她的钾太低了,再加上一直膀胱冲洗,尿多,还在不断流逝着。”
“行。”
李开霁又取了一趟药。
“这次,咱们吃药丸行吗,感觉不到苦就吃下了。”
“行。”
李开霁松了口气:“一共八颗,咱们先吃四颗,等到五六点,再吃两颗,晚上再吃两颗,行吗?”
患者自己接过四颗药丸,往嘴里放了一个,喝水,咽下,然后把三个紧紧攥在手里。
“您再喝点水?”李开霁见他不吃了,于是暗示地问道。
“不不不,我寻思,一下子吃四个,太多,我从没这么吃过一种药,我等四个小时再吃一颗。”
“……”李开霁挠挠头,再次解释道,“您身体缺得多,所以补充得也要多才行!”
“不不不,我不吃,你再怎么说也没用。”
“……”
“他是来干啥的?治病还是当大爷?”任老师忍不住爆粗口,“这IcU一堆要死的病人,谁有空一直伺候着他?”
“姐,我刚给他家属通话,想让他们送一些甜类饮料过来,兑着那个苦的颗粒喝点,但他们家属说我们应该听病人的。”
“奇葩。”
“你开点葡萄糖吧,我给他喂进去。”
“行。”
李开霁拿着糖水进屋,病人继续拒绝道:“谢谢你啊,还记得我爱喝甜的水,但是我要午睡了,不喝水了。”
李开霁承认,他有点生气了,但面对这样,既神智清楚,又油盐不进的患者,他第一次有些束手无策,这是即便在实习时候面对那些躺在床上重症不起的严重病人也没有的感觉。
这时,袁奕欢径直走了进来,一只手按住患者的头,趁着患者没反应过来的瞬间,直接把口服药塞进了他嘴里,然后,灌水。
“喝!”
一顿操作,患者咳嗽了半天:“你干什么,我要投诉你们!”
袁奕欢拍拍手,留给李开霁一个背影:“事儿我办了,你解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