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过半。
唐世勋扶着走路略显吃力的左然,随着人流缓步走进了人群喧嚣的太芝庙镇南区。
只见这南区虽是居民区,但笔直的主街道两边不仅有颇多商铺,茶肆酒店客栈甚至青楼皆有之。
“好啊!好一派欣欣向荣之景!”唐世勋不禁发出了一声感叹,且这声感叹中还不由自主地夹杂着一丝自豪。
因这座镇集本不存在,是唐世勋的楚军进入宝庆府之后才由西路总管府所建,而且新建的镇集又岂止这一座?
若非唐世勋此次微服私访出巡宝庆府,他都不知道宝庆府的流光岭镇、廉桥镇和太芝庙镇已发展成如此规模。
而实际上这都是于威所掌管的西路总管府高层们群策群力、借鉴东路与北路总管府的诸多举措经验之后,集思广益进行的镇集规划建设。
这如何不让唐世勋感到自豪?楚军的地盘越来越大,他要的不是只会做事的应声虫,更需要的是有主见敢于做决策的高层官员。
而于威的成长之快委实让唐世勋深感欣慰,但在三路总管府的大总管里边,东路的秦薇儿和北路的许南潇都是正职,只有于威这个西路大总管的头衔之前有‘代理’二字。
这并非唐世勋想以此来鞭策或激励于威,其实他当时的人选远不止于威一人,比如许南潇的父亲许定江、秦薇儿的父亲秦正甫、原小狼山寨的总管宋铨之、‘好侄儿’齐大坚、秘书局座魏落桐的兄长魏绍泽、亦或是如今的衡阳知县成大圻等等,这些人的执政能力之全面性在当时来看自是比于威更胜一筹。
虽然于威曾因颜梓玉毒鸩朱四方等人而对唐世勋心灰意冷,从去年腊月底直至今年二月底,于威只在零陵县衙干他的老本行,既不与唐世勋见面也不管除快班以外的任何事务。
亦即是说,没有人知道‘偏科’极其严重的于威能否胜任西路大总管的职位?
但唐世勋却力排众议硬挺于威上位!这既有个人因素也缘于对当时的政治平衡之考虑。
首先是秦正甫和许定江这两个‘老江湖’,他俩的执政能力皆极强,唐世勋几乎是内定了两人就任衡州府和宝庆府的知府之位,加之他俩的大女儿已经是东、北两路的大总管,因此他俩自不可能再做西路大总管。
其次,宋铨之、齐大坚和魏绍泽等人的能力可谓不相伯仲,且他们背后都有各自的利益群体和支持者。
在当时的情况下无论让谁去做西路大总管,恐怕都会让其他的人心生不服,但唯一的一个例外就是于威。
因楚军的军政要员们皆清楚,唐世勋最早发迹谋取小狼山寨时身边只有两个帮手,即于威和于猛。
若非这俩兄弟随唐世勋潜入山寨,并串联被俘的于家子弟和刘志宝等难民青庄暴动,小狼山寨的易主之战又岂能轻易成功?
论资排辈谁能比得过于威?因此唐世勋在综合考量之后,拍板定下由于威担任西路总管府的代理大总管。
但于威能否胜任此职乃至转正,却只能靠他自己了。
而唐世勋从微光岭镇、廉桥镇和太芝庙镇所看到的,无疑是西路总管府治理宝庆府的缩影,目前在他看来是颇为满意的。
这时,左然轻轻地扯了扯唐世勋的衣袖,并弱弱地问道:“相公,你,该是很饿了吧?”
唐世勋不禁白了她一眼,废话!从大清早到晌午都粒米未进能不饿吗?这还不都是她把行囊给扔了?那行囊中不仅有银子和衣裳,还有好几张不同身份的户籍凭证。
若有行囊在,两人从廉桥镇过来也不会如此狼狈,这会儿两人身上除了有几块不便示人的腰牌以外,连一两碎银都没有。
但他转念一想,左然不也同样饿了半日?于是他颔首道:“嗯,你且忍一忍随我走走,弄些吃食没甚问题。”
“呃?”左然诧异地抬首看向唐世勋,随即她幽声道:“奴家是想说身上还有个玉坠,若是相公当真饿了,奴家可……”
“胡闹!”唐世勋当即打断了左然的话头:“那是你娘留给你的祖传遗物!岂能拿去典当?”
旋即他傲然一笑:“你可莫要小看了你家相公我,些许吃食算个甚?吃的住的还有给你治伤的药那是样样少不了!”
“就会吹牛!”左然低声嘟囔着,但她的耳根子都已红透了去,睡凤眼中柔情绵绵,心肝儿更是扑通扑通直乱跳。
旋即左然的心头又升起强烈的负罪感,想她的夫君方忠仁才死了不足两个月,而她竟是阴差阳错地与唐世勋在昨夜有了夫妻之实。
但昨个这一宿的癫狂却并非唐世勋主动为之,而是她的过错,这如何不让向来贤淑内敛的她充满了负罪与不安?
真是羞死个人了!左然一想到自己的疯狂举动就直感到腿脚发软,那如影随形的酥麻感怎就没个消停哩?
若非唐世勋扶着她,本就右脚有伤的她恐怕连走路都不稳当。
唐世勋自然知道左然的内心有多纠结,但他此时也没空去安慰开导她,眼下最紧要的可不就是先填饱肚子?
他自不可能空着个肚子去做点工,那就是累到傍晚恐怕还不够他和左然吃一顿饱饭的,而他更不可能去白日行窃,至于坑蒙拐骗他也不屑为之,毕竟这儿的所有百姓可不都是他治下的子民?
好在唐世勋另有打算,只见他一边扶着左然缓步前行,一边关注街边的店铺茶肆等墙壁上是否有某种特殊的暗号。
谁知两人已是走到南街尾端的戏台,也没看到他想找的暗号。
怪哉!怎会连一个暗号都不留?唐世勋的眉头微皱。
这戏台所在的位置有一大片空地,由于此时烈日当空自是没有戏班子唱戏,而戏台的不远处就是太芝庙镇的中心区域,一小片古树林和那座有数百年历史的太芝古庙。
有了!唐世勋鹰目一亮,只见太芝古庙的斑驳外墙上终于有了他要找的暗号。
唐世勋默默记下暗号所表达的意思,与左然跟着十余个香客走进了太芝庙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