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复存在了。”薛星池难过地问道:“在你心里,我算什么?”
“你就只需要凤君的位置上面有个人……不,不能是人,就会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可是你根本不想理这些人的情绪,你只希望我是一个摆设,只要安安静静的坐在高堂上微笑就好了,是吗?”
令婵不回答他的问题,她狡猾地说:“在你心里我是什么?连这一点点小小的要求都做不到,你怎么好意思说爱我?”
薛星池的脸色更加惨淡了,他听见耳边汩汩的声音,仿佛鲜血正在离开他的身体,脸上、唇上,他失去了血色。
令婵皱着眉说:“你怎么这么脆弱?这一点小事你就承受不了了,怎么当我的凤君?……你自己好好考虑清楚吧。”
她说完,转身就要走,身后的薛星池一只手伸了出来,就要抓住令婵的衣袖。
令婵皱眉,冷淡的避开。
她的身后,薛星池还想要追上来,却被宫人挡住了,令婵能听见声后宫女阻拦薛星池的声音,她不为所动,神情淡淡的走远了。
……
薛星池觉得,自己好像被关了禁闭。
令婵并没有禁足他,更没有限制他的人生自由,这天下那么大,他哪里都可以去。
可他哪里都不想去。
他只想见到自己的妻子。
是的,令婵不肯见他。
薛星池曾经在无山下等了她快十年,曾经也和他分别过长久的时间,可那时他们只是陌生人,他以为他成为了凤君,他和令婵就能亲密的在一起,不都说燕国的皇帝和自己的凤君关系一向亲密吗?
为什么到了他这里,反而成了例外?
薛星池觉得这个世界都灰暗了。
令婵没有贬低他,耻辱他,没有抬新人进攻膈应他……她只是不见他而已。
薛星池已然无法接受。
于是他就被扶摇光压了下去。
和情绪化的分身不同,扶摇光只是个沉得住气的人。
他兢兢业业的履行着奉君的职责,为女帝打理后宫,抚慰民众,广施恩德。
很快就到了年末。
这一天,按照惯例,皇帝是要去城郊的神山上祭拜天地的,女帝现在有了凤君,两人正应该一同祭拜天地,告慰天下。
令婵不能不带凤君。
扶摇光顶着薛星池的皮囊,从日出等到日落。
他听着令婵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出宫,又等到了宫中的礼乐奏响了雅颂,恭贺皇帝求祈福,成功祝愿来年依然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太阳已经西斜,长宁宫中却没有点灯,凤君坐在一世阴影中,安静的沉默。
他的脸色极白,似乎被人抽空了浑身的血液,石膏一般僵硬的钉在座位上。
女官有些不忍,她话语委婉道:“凤君还是要多注意身体,天这么晚了,还是早些休息吧。”
扶摇光点点头,平淡道:“她对外宣称我病了,去不了是吗?”
她?
“怎能对陛下不敬?!”女官拂然不悦,能看见阴影中的凤君沉默着转过头,眼底星光如碎冰。
她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陛下知道您最近身体有些不适,特意让您在宫里休息,是心疼凤君呢!”
扶摇光早就不信这套说辞了。
他说:“你说的对,我身体确实有些不适,该多休息,替我谢陛下恩德。”
扶摇光站起身,几乎能听到身体中僵硬的骨头,发出咔咔的声响。
他坐的太久了。
扶摇光像是个游魂一样,要不飘荡着倒进了床铺里。
女官唤来太医,为凤君诊治,开了药方,要他定时服用。
毕竟陛下怎么会撒谎呢?他说凤君病了,凤君就是病了,既然病了,自然应该看病吃药。
放在他面前的药汁翻涌着古怪的猩气,扶摇光端起来,干脆的一饮而尽。
眼前的女官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女官是高官,尚宫之一,在这宫里呆了几十年了,扶摇光也想过拉拢她,把她变成自己人,一直对她颇多示好,这女官也都接受了,对扶摇光在后宫中形式提供了诸多便利。
扶摇光觉得自己应该算是收服了她。
如今看来,只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尚宫大人对女帝才是真的忠心耿耿。
毕竟祭天不带凤君,这是很不敬的事,只不过燕国人民已经习惯了。毕竟太上皇的皇后死后,一连几十年都没有后宫之主参与祭天的情况了。
可是令婵的情况要有特殊,她是行走在人间的半神,是燕国的信仰,她故意不带凤君又如何?
对神明不敬又如何??
反正她自己就是人间真神了。
可是尚宫还是不愿意女皇的名声受到一星半点的污染。
如此忠心耿耿,也没见女皇带她有什么特别。
或者说女皇带谁都一模一样的宽容又疏远。
眼巴巴的把一颗心捧上去,任她砸碎又是何必呢?
扶摇光真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喜欢令婵。
凡人都说这是一件快乐的事,可他现在想起令婵,咀嚼令婵的名字,心中涌上来的只有无边无际的苦涩和痛苦。
这是他从未感受过的感情。
或者说,他曾经有过,只是他把这些感情扔掉了,让它在凡间变成了另一个人。
即使如此,他仍不能割舍令婵。
那些复杂的情感,一日一日在他空荡的胸腔中翻涌……把他变成了面目全非的模样。
扶摇光有一种预感。
他大概是要和薛星池融合了。
曾经他能轻易的将这负面情绪剥离,丢掉,因为这些情绪本质上与他无关,是因为这些情绪是世上所有负面情绪的集合物,被天道给了扶摇光。
而现在。
扶摇光自己也明白了,痛苦、贪婪、愤怒、嫉妒……这些苦涩的滋味。
摇光神君原本清如明镜台的心上染了尘埃。
他产生负面情绪。
他吸引负面情绪。
于是扶摇光和薛星池要融合了。
然后,这个崭新的凤君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总之不会是他扶摇光了。
扶摇光躺在床上,脸色惨淡,声音虚弱,看起来真像是病入膏肓了一般,他哑声说道:“能不能为我通传女帝?我想见见她。”
尚宫恭敬的行礼道:“陛下忙于公务,请您见谅。”
尚宫转身,眼看着就要走,扶摇光强撑着力气伸手去拽她,尚宫立刻道:“成何体统???殿下快放开!!!”
两人拉扯间,咚的一声巨响,扶摇光掉在了地上。
尚宫吓了一跳
扶摇光不肯屈服,他咬牙道:“求尚宫为我说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