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峫思考了很久,他原本也不是只看事情表面的性格。
当一件事情的目的太过直白的流露于表面,反而让人疑窦丛生。
作为一个无论是在神话还是民间传说历史中,都有头有脸能叫得上名号的存在。
玄蛇无缘无故的出现在他面前,难不成只是为了捉弄激怒他,反而被捏住要害挨一顿贬低臭骂。
这根本没意义。
况且,玄冥既然认识他,并且听上去交情匪浅,也一定知道他历来的行事风格。
邪帝不是个会受胁迫的人,他一向吃软不吃硬,逼急了他,他连天都敢毫不犹豫的捅个窟窿。
如果真的只是想打压他的气焰,给他点颜色看看当一把娱乐局,没有必要让他看到那些幻影,从而给他推测出一些关键性要点的机会。
比如山崖下压着的,神秘的,封字碑。
他们似乎想让这一整件事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的,针对吴峫本人的恶作剧,而不惜下了血本。
就是为了防止他起疑心进而往下推衍算计。
但如果,最终的目的不是吴峫,那会是谁。
不言而喻。
所以,他们不会杀黎蔟,
因为他们有求于他。
与玄冥最后的心理博弈,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一个,只有黎蔟才适合,且只有他能够完成的任务。
真是,好极了。
让人情不自禁心生厌恶,忍不住想要同归于尽的好。
一定要把所有人都扯进来是吗。
他是不是应该感谢他们,至少小花儿和秀秀安然无恙没有被波及。
吴小佛爷忽然想起自己很久之前吐槽吴小毛中二热血,这样拯救世界当英雄的事他一定很愿意做。
现在,他收回这句话。
邪帝身上多得是裂缝,再添一道也并不会多痛。
但他心软善良的便宜儿子不一样。
鸭梨如果成为加害者,一定会夜夜难眠直至自毁。
吴峫不喜欢这样的安排和发展,一点也不喜欢。
黎蔟还在皱着眉头沉思,他看上去似乎被小三爷的一番推论所震慑,流露出几分难得的茫然与无助。
小三爷将他脸上所有的表情尽收眼底,继而微敛了目光扯出一个笑容,若无其事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有最好,我只是怕你又被我害了。”
他说的很是轻浅随意,倒是让黎蔟心中五味杂陈的沉闷发堵。
经历过死亡、失而又复得,小三爷似乎通透豁达多了。
至少,他的情感不再那么内敛无声。
也是,有些话,该说还是要说。
人这一生的相见似乎真的有定数,谁也不知道,哪一次会不会就是最后一面。
洒脱一点,不要留下遗憾。
吴峫没能从黎蔟嘴中撬出只言片语,但他知道应该找谁。
这笔账,总归是要算在正确的对象身上。
黎蔟安静的吃着饭,时不时的伸手戳两把身旁的水晶兰,神态安宁,俨然一副天塌下来关我屁事的轻松。
他看上去什么也不打算问。
也或许,联系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他心里已经有了成算。
黎七爷只是难搞,却从来都不是个笨的。
吴峫静静的看了他很久,忽而口袋里诺基亚发出的震动将他从思绪中唤醒。
玄冥离开后,那个奇怪的循环和结界自然而然的消失,信号也时不时的会冒出一两格。
是小花儿发来的短信。
【我陪瞎子回一趟叶赫那拉的族地旧址,你尽快,海外张家来人了。】
小三爷盯着那简短的几行字,心中轻轻叹了口气。
他那柔弱不能自理的瞎眼师父,不知那些廉价的墨镜,有没有能兜住他绝望哀戚的眼神和泪水。
哭一哭吧。
能哭出来是好事。
上辈子,可是连这个哭的机会都没有,一味的寻找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如今眼睛和家族仇恨人生两大执着都被揭除,只要汪家和它一崩,所有的一切,都会随风散去。
所有苦难的人都会解脱自由。
至于海外张家,吴峫抬手浅浅摩挲了下咽喉,脑海中倏而一瞬间闪过些许碎片式的画面。
不清晰,不连贯,也记不起明确的条理。
青铜树,光茧,虎视眈眈的口中猴和烛龙,怀里的尸体,还有一些别的什么,和张海客。
一闪而过。
似乎接近了秦岭,一些刻意掩藏的答案即将呼之欲出。
吴小佛爷并不拧巴纠结,比起这些,他对即将到来的,和张海客的见面更为期待。
两张绝对相同的面孔,一定能带给他们更多的乐趣与刺激。
他和小花儿也想尽快将这些祸患彻底根除,几乎成为了一种心病,
只是经历过一次便知道,有些事情急不得。
狡兔三窟,移花接木是他们擅长的伎俩。
一个坑摔倒一次是不小心,摔倒两次,那就是记吃不记打的傻逼。
花儿爷明面上已经将手伸向了古潼京张啓山留下的遗物,背后安插潜伏进行的如火如荼。
他们短短的几个月干了很多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并不只是韩信一人的专利。
“我给你秀秀姐发了消息,她已经在来的飞机上了。一会儿天亮我送你出山,受伤了带着你也是累赘,回家好好养着去,省的下半辈子还要我出钱又出力的伺候你这个难缠的活爹。”
吴峫这番话虽说不好听,但好歹也真遂了儿子的心愿叫了声爹不是。
小三爷是爱他的,小三爷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解人意最心软最善良的人。
黎蔟头都没抬,一门心思都在那些水晶兰上,平常也没见他对花这么感兴趣。
吴峫也不管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又像是想到什么一般,满脸晦气的补充。
“你,和你秀秀姐,离那什么豌豆射手远一点儿。”
张海盐那只死狐狸在南洋的名声可不太好,又是个心理变态,跟他扯上无论什么关系,难免要头疼。
“你家住太平洋啊,管那么宽。”
小狼崽子终于在百忙之中抽空抬头敷衍了一句。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黎蔟。”
不知想到了什么,小三爷也没多说,只是牵起眉眼无声的笑。
这番打趣便也理所当然的被当成了耳旁风,没有引起任何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