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片名为泰拉的土地之上,其东北之极,名为大炎的国邦内。
在其边境,西北雪地的区域,有着一个近乎禁地的称呼——北渊。
此地苦寒,与遥远的萨米边境之北相互牵连,同样的,也出现了一些通体漆黑的邪恶生物。
邪魔。
这是许久以前,就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产物。
没有意识,没有灵魂,只有近乎杀戮的本能。
他们一旦出现,会毁灭周遭所有的种族,浑身散发着名为黑域的力场,侵蚀着所有,腐败着所有。
而此地近乎大炎,自然有着镇守的大炎将士。
但在邪魔的攻势面前,作为普通人的大炎将士终究是显得那么单薄。
哪怕堆叠的再多,凡夫俗子对上这些邪魔,自然是死伤惨重,自古以来,征战的人有哪一个能安然回归?
带着霜雪的红甲,沾染上发枯成灰的血迹,各种尸骨不一而足的聚落在地,漫长的风雪将其包裹,像是一片无人问津的枯枝锈叶淹没荒野,化作尘埃毫无声息。
在这北渊之境中,不论是邪魔,还是所有的人,都将葬送在风雪之中。
然而总有一些例外。
……
“咔啦……咔啦……”
一只拖带着黑色布甲的白皙细手,翻开雪面,哗啦一声,拉扯起某具干枯的大炎军人尸骸。
“这个……好像也没有……”
干枯发紫的血液印在红甲之上,犹如镜子般,倒映着来人的面孔。
白色的长发与霜雪相互交映,白的透明,而在那发絮之上,小巧的鹿角缓缓抖动,如同马脸的轮廓带着阳刚和娟秀,一双红宝石的瞳孔一闪一闪。
“呼……好像有点东西哦?”
她似乎是对面前发掘的尸骸有些兴趣,仔细搜索之下,忽的发现在尸骸腹部位置,有一个干的发黑,像是一坨物体的东西。
“唔……”
‘啪嗒……啪嗒……’
而就在这时,在背后隐隐传来沉重激荡的脚步声,巨大的声响像是金属般拖动风雪,散发出一阵阵莫名的寒意,比之漫天的风雪更加磅礴,风势滔滔!
“唔?”
似乎是感觉到来人,白发的鹿角姑娘像是献宝般,把大炎将士上搜到的黑色物块递了过来。
“爹爹!你看,这个应该可以吃!”
“……”
来人,是一名高大的温迪戈,背后负着一把长约五米的大戟。
温迪戈,是类似鹿头、人身,通体绒毛的种族,他们平均在三四米之间。
然而在鹿角少女前,这位前来的温迪戈,高五米之巨,浑身的绒毛犹如黑色的铠甲般铺遍全身,与普通瘦弱的温迪戈不同,他更像是一栋漆黑的碉堡,常人见之,必是心惊胆颤。
“加索琳娜,你这孩子……这些,你留着吃吧。”
加索伦斯特看着那琐碎的残物,眉头微皱。
食物,对于温迪戈而言,是极为重要的事物,温迪戈在消耗自身体力、源气的同时,也会愈发感到饥饿。
尽管温迪戈是习惯饥饿的种族,但终究是需要一些东西填饱自己的肚子,才不会那么难受……
而在这里,死去的人躯尸骸,不会比任何动物的肉好吃……
更何况……
这冰冷的天气,啃食这些骨架躯干又能做什么?
也只有这个傻傻的闺女,会为了一点食物忙里忙活……
“……”
“可是,爹爹……”
加索琳娜将手间的‘黑色石块’随手一丢,忍不住道:“我们再这样待下去,都会饿死的吧?”
“附近的树皮、树根都被啃完,还有他们……吃那些动不了的人……”
“我们还得多久……才能离开这里,我……有些感到害怕了……”
“呼……”
加索伦斯特深呼吸,将背后的长戟一把插落雪泥之间,有些疲惫的坐落下地。
“你贝斯特叔与康斯叔带队,现在去深处的区域打探,那里是最后一个没有解决的地方,只要解决了那里,我们就出大炎边境,回到卡兹戴尔去。”
“哦!?”
加索琳娜闻言,顿时心神一震,捡起在旁的长戟与半裂的残盾,好奇的叫出声:“要是这样的话!在哪在哪?我们赶紧走!”
“我好想山林里那些藏躲起来的兔子荒兽!我要吃好多好多个!”
“呵……”加索伦斯特闻言,摇头失笑,低声道:“我们需要时间,他们会给我带来……邪魔的踪迹。”
半小时后。
‘哗啦哗啦……’
风雪的声音缓缓止息,一道道漆黑的身影越过干枯的雪林,淌过尸血形成的雪泥,尽数聚集到他的面前。
这是一群身高三米,似鹿似人的黑色身影,全数身披残破的甲胄,连带手中的武器亦是残缺大半。
可饶是如此,他们浑身尽数散发着恐怖的彪悍气息。
‘嗒嗒……’
两名温迪戈缓步走来,一者拿着大刀,另外一人手持粗重的长枪,背后负着一把残破的大盾。
“族长!”
二者走到加索伦斯特身边,手持长枪的温迪戈点点头,语气沉重:“我们找到一个大地方,那里很诡异,有很多邪魔。”
“邪魔……”
“是时候了。”
加索伦斯特缓缓站起身,右手从地上拔出一把巨大的三叉长刀戟。
刀戟之上,是近乎残破的道道裂痕,但饶是如此,上面已然被邪魔的血染得尽数漆黑。
加索伦斯特看着面前近三百的温迪戈、人均带伤,但双眸皆如红火般不断燃烧,战意燃燃。
他不禁回想起许久的事情,只觉心头发悸,有种莫名的悲哀。
一年以前,他带着近千之众的温迪戈,与当地的大炎镇守将士合作,抵御北渊的邪魔,然而邪魔攻势凶猛,当地的大炎士卒全数死亡,而后派来的大炎部队销声匿迹,只剩下他们深入北渊陷入混战。
一年的熬战之下,北渊境内外的邪魔死的七零八落,收敛一团,而手底下原本近千的温迪戈众……只剩面前的三百人了。
接下来的战斗之中……若是陷入鏖战——
这里……还能剩下多少人?
加索伦斯特不敢细想,摇摇头,脸色肃穆,沉声道:“各位,我们抵达大炎边境区域剿灭邪魔已然将近一年年,而在接下来的目的地,就是此地邪魔留存的最后区域。”
他回想这段时间的种种牺牲,声音有力而又磅礴!
“大炎边境,北渊邪魔剿灭之后!我们就能全数回归卡兹戴尔,你们!准备好了吗!?”
所有温迪戈同步举起右手上残缺的武器,高声嘶吼附和。
“我们早就准备好了!族长!!”
“杀!!!”
“战!!!”
其声剧烈激昂,比风雪交加的声音更加森寒,巨大的山雪在阵阵轰鸣声间不断颤抖,隐隐崩溃。
片刻之后,风雪吹拂的雪地之上,温迪戈等人形成三条长阵,逐一往深处而去。
——————
邪魔是什么?
在泰拉的历史上,邪魔没有任何踪迹来源,自各国并起之时,邪魔就已然四处为祸,所过之地便是腥血沉浮,尽是尸骸。
而温迪戈便是被誉为邪魔天敌的存在。
他们自诞生之初,似乎就被立下了专攻邪魔的天赋,对着邪魔的诡异手段有着极大的减免作用!
……
‘啪啦啪啦……’
眼前,像是如同液体的黑雾,粘稠的染上天空,遮蔽半数天地。
而在远处,一处环形山谷微微凹下,两边的山峰林立高起,一块块黑色的山石之间,蠕动着一颗又一颗密密麻麻的血色瞳孔。
道道漆黑畸形的手臂残肢,顺着山壁不断挥舞,而在空气之中,滴落下道道黏液残留的血水,堆积残压,将整片地面变得犹如沼泽般,难以行进。
“呼……”
看着远处的景象,加索伦斯特微微沉默,看着那一栋栋漆黑密集的阴影山群,像是海浪般的洪流,细密的赤红眼眸仿佛被唤醒般,逐渐布满了整片山海。
‘啪啦啪啦啪啦啪啦……………………’
“!?”
“族长…怎么做?”
手持重盾长枪的温迪戈,看着远处的山谷一脸犹豫:“我们是要硬打,还是……”
在他身旁,在加索伦斯特身后的数个温迪戈,看着远处群魔乱舞的景象,心中不禁发麻。
他们作为温迪戈的一员,每一个人都不畏惧牺牲,但是……面前的邪魔群体数量之多,确实让人看着心生胆颤。
就在这一刻,加索伦斯特缓缓开口。
“它们多也没有用。”
“我先出手。”
他面无表情,右手中的长戟高高举起,而在体内,一股赤红的光芒在那瞬间尽数齐聚,犹如黑暗之间的血光,依附在长戟之内,而后,在那顷刻之间——
瞬息往远处轰击而去!
“空————!!!”
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空鸣,巨大的红光顷刻间在山谷中轰炸而开!
‘嘭————!!!!!’
庞大的山峰连带高达不知千里多巨的群魔山崖,瞬间破开一个宽达近三百米的破洞,而周遭地面上聚集的邪魔,在这顷刻间的轰击余波,尽数震得粉身碎骨!!
“呼……”
加索伦斯特鼻尖微微喷气,回过头来,望向其余温迪戈众:“三队康斯,与我推进,同时补刀,贝斯特!你带着二队旗下配合我们,进行远程攻击……加索琳娜!”
在背后,一个白发少女眨了眨眼,抱起一把有些高大的长戟一把靠近,看着自己的父亲点了点头。
“你等会连带第一支队跟着我补刀。”
“哦!”
……
温迪戈的眼睛与邪魔不一样,如果说邪魔的眼里充满惊悚,恐怖,各种混乱的意味,而温迪戈的眼睛就纯粹的多。
那是充斥着肃杀,血腥的红瞳。
只要他们有意,那举手投足的毁灭能力可以更甚邪魔。
‘空————!’
风雪交加之下,巨大的风雪声犹如怒号的号角,伴随着种种的嘶吼声,不断的淹没一切。
而在这片黑暗的流潮中,数百的温迪戈犹如行动在海岸上的礁石,将迎面而来的黑潮尽数撞击的粉碎!
……
声声震裂,空鸣数久,就在温迪戈们持续交战的这一刻——
“咚——————!!!”
地下猛的爬出一只巨型的黑色长蛇,蛇头之上复眼密布,遍布头躯,每颗血腥的复眼生出一只漆黑的手臂,通体的身躯之上流洒着黑色的涎水,它高高的垂起头颅,宛若千米山峦般遮天蔽日,俯首着群下的温迪戈。
“吼——————!!!”
那是非人、非兽、非常规物种所能发出的恐怖声响,伴随着这一声轰鸣,整个雪地数里之地的雪花尽数震荡,风雪轰鸣!
“?!?!”
温迪戈等众见此邪魔,大叫出声:“见鬼……我没见过这种!”
“族长!?!”
“族长!这里要怎么解决!!”
“……”
在温迪戈群外,加索伦斯特冷漠的望着远处,那座高达百米的黑色阴影,缓缓抬起了手!
在空中,一道红色的赤光顺着他的手掌缓缓而来,竟是他先前掷去远方的长戟!
‘啪——!’
而就在这红光接手的一刹那间,加索伦斯特双脚猛地一踏!
‘咚——!’
声威绝响,空暴长鸣,而加索伦斯特随着这猛的踏步,从地面高高腾起,一瞬之间,竟是腾飞在那高空之上!
‘吼————!!?’
巨大的邪魔长蛇见状,头猛地往前一探,而就在这时——
那巨大的长戟于空中下挥,竟是发出一声彻天的炸响,宛若惊天雷鸣!!
‘轰————!’
血水瓢泼如雨,声震雪地如崩山海啸!
“死————!!!”
嘶吼着暴虐声音的加索伦斯特,身躯架在蛇头之上,右手长戟拖拽着巨蛇,双臂架在长戟之上,狂暴的力道再度横生,将巨大的蛇头一把从空中拉扯到地面下!
“轰——————!!!”
这一力道堪称惊天动地,瞬间将地面轰破出一个长约三百米之巨的大坑,而在蔓延的雪原裂地,在这声轰炸之间,露出了不知亘古多久前的面貌。
‘哗啦哗啦……’
漆黑伴随着灰暗的尘埃,被风雪隐显,显露出一座座近乎培养舱的玻璃容器。
在漫长的过去以前,这里……曾经是一座大型实验室。
————
‘咔啦咔啦……’
空洞的缺口下,一块块碎石裹挟着残碎的雪块,往地下不断翻滚,显露出一片器皿搭载的实验区域,加索伦斯特望着下方显露的遗迹,目光回转,望向后方依旧还在动弹的邪魔蛇物,双眼一沉。
“还能动吗。”
‘空——!’
风絮狂暴高涨,他举起有些手中残破的长戟,猛然下挥,一击轰砸在蛇头之上!
‘轰——!’
一声爆碎,黑色的尸血顺着地上的雪泥不断流淌,滴洒在下方裂开的石坡上,像是一道潺潺的流水,不断缓落。
“呼……呼……”
贸然使出这么一击,加索伦斯特也是感到身体乏累。
这近一年的交战……终于让他感到了抬不起手的疲惫。
‘咔啦咔啦……’
长戟在他的手松懈之下,忽的碎裂开,搭载在蛇头的碎尸之上,在天光的照耀下,就像是一片片发着血光的玻璃,浸泡在黑色的池塘里。
加索伦斯特摇摇头,正待起身,却是发觉双脚一麻,脚下的雪地早已在方才的重击下支离破碎,而就在他这么一动的的情况下,当即让他跌入这地下的设施之内!
‘哗啦哗啦……’
空气忽的变得止静,加索伦斯特昏迷数息之后,猛地睁开眼睛!
“……”
只见眼前,金属架构,琳琅满目,彼此交接,种种纹路巧夺天工,犹如细致的齿轮脉络不断融合,发出微许的蓝光。
在这些交杂的零件之中,一个巨大的玻璃容器就那么突兀的出现在那。
这些东西……就像是人体实验的培植容器。
而在远处,培养皿繁不胜数,带着亘古前的尘埃与暮意,每一个都破碎严重, 依稀可见各种黑色的液体不断残余在内,充斥四角。
容器之中,也有剩下空白的培养器皿,但是水体混浊,可见其已然腐败。
而就在加索伦斯特打算离去的时候,悄然扫了一眼远处。
在那数之不尽的培养皿之间,一个特殊的培养皿映入加索伦斯特的眼帘。
里面的是一名青年男性,右边太阳穴位置隐隐出现一个类似萨卡兹新生儿的小角,黑色的长发飘洒于液体之中,依稀可从那白皙的皮肤之中,辨析出内脏的情况。
“这是……”
加索伦斯特不由错愕,深呼吸一口气,双眸的红光犹如幽火般不断靠近。
在这一瞬间,他不由得想起赦罪师的存在。
赦罪师,在卡兹戴尔是一种很特殊的种族,他们有着将他人剥夺灵魂,嫁接肉身的源技(源石技艺),这种手段,向来为外人不耻。
因为,此等源技,过于磨灭人性,足以令所有人对其产生敌意。
没有人希望自己本该死去的亲属,再一次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成为敌人对向自己的獠牙。
然而,赦罪师对于灵魂的研究,放眼泰拉,虽说无人与之比肩,但亵渎灵魂的研究毕竟是禁忌。
即便强如王庭一众席位,赦罪师王庭的人,也只会偷偷摸摸的做那么百来具,用各种器皿存放活体进行实验,而面前的——
是数之不尽的巨大培养皿。
足有……上万,甚至更多!
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才会让这里出现这些磨灭人性的东西?
“……”
加索伦斯特忽的觉得内心有些压抑。
作为温迪戈的一员,他明白温迪戈之内,他们人人都有着令人难以忍受的一点。
那是对于生命的掠夺,杀戮,足以令任何人闻温迪戈之名畏如蛇蝎,但……
同样的,温迪戈,对于新生命的保护欲望,也是所有生灵所不能做到的。
他们……会潜意识的,保护新生的生灵,无论是敌人,还是其余的种族,更不要说……这似乎是一名萨卡兹。
萨卡兹,是卡兹戴尔特有的种族,种族特征普遍都是犹如牛、鹿,亦或者是羊的角,尾巴普遍有着各种特样的区别。
“……”
加索伦斯特看着培养皿内的人,目光复杂。
这种角,毫无疑问,是萨卡兹的特征……
但这里……很明显是一处亘古以前的地方,为什么这里有萨卡兹?
还是说……这并非是萨卡兹?
还是某具‘实验体’?
尽管内心疑惑很多,但加索伦斯特还是抬起了手。
“如果你是萨卡兹的话……就应该回到卡兹戴尔。”
“我……来带你回家。”
‘啪啦啪啦……’
一声脆裂声中,玻璃破碎,加索伦斯特右手深入其中,轻柔的将其抱在怀里,黄绿的水液随地挥洒,落在发暗的地表上显得粘稠无比,发出一阵阵淡幽的香气。
“……”
加索伦斯特感知着手上的生命,能感知到其肉身没有任何声息的回响,但他却隐隐从指间感知到生灵脏腑之间的跳动。
这是一个……很脆弱,很脆弱的生命。
加索伦斯特嘴角微微抿紧,不知怎么的,他似乎能感觉到,自己看到这个人的瞬间,内心忽的有种莫名的保护欲望。
似乎有种隐隐的直觉,在告诉着他,这个人……对他而言,很重要。
比自己的生命……更加重要。
“……”
加索伦斯特抱动怀中人的瞬息间,不禁扫了一眼左手。
左手之上,是一片片黑色的石块,像是锋利的石簇,包住了整只左手。
“感染到这种程度了吗……”
加索伦斯特闭上双眸,内心低叹一声,右手小心翼翼的将这个捡来的萨卡兹护在怀里,左手攀附着碎裂的建筑边缘,一把爬上顶端。
…………
雪地峡谷。
在加索伦斯特掉落下去之后,周遭的雪地,已然是陷入混战之中!
失去动静的邪魔尸骸不断堆积,黑色的雪水不断交加缓落,伴随着一声声狂暴的怒吼,风雪刮擦出更加凶猛的轰鸣!
‘空空空————!’
场内,加索琳娜手拿两米半的长戟,边打边退,双手内举,一把长戟带着暗黄的光彩往前一退,狂暴的力道顺接将一个浑身畸形的邪魔拦腰截断!
‘啪啦啪啦……’
“呼……”
加索琳娜喘息几声,只觉得握着的长戟双手不断发抖,转过头,看着后面的破碎坑洞抿紧嘴唇,两眼微红,一把回头前方那宛如狂潮般的邪魔群海。
眼前,那红色的眸子像是松林的木叶,黑色的身躯像是漫天的大雪,红的可怖,冷的彻骨。
他们抵达大炎边境已经半年,从起初的大炎军伍同步跟随,直到如今的孤军奋战,食物紧缺之下,各类温迪戈体力下滑,尽管依然能战,但是大部分人已然显得有些吃力。
“加索琳娜!族长呢!?”
“加索琳娜!你爹呢!?再这样下去!我们就快死了!”
伴随着阵阵怒吼的询声,眼前的邪魔狂潮同步推进,仅仅一瞬之间,竟是犹如钱塘江起,威势滔天!
如果说温迪戈们能坚持到现在最大的原因,那毫无疑问便是加索伦斯特的存在,就在适才将那千米邪魔黑蛇轰砸向地面之际,周遭的邪魔便是争先恐后的成群袭来。
‘啪啦啪啦啪啦啪啦……………………’
“吼吼吼————————!!!”
声声嘶吼之中,各类畸形的手臂依次撕扯在温迪戈们的身上,尽管后者温迪戈有着邪魔克星的身份,但近一年的鏖战早已将他们的战斗状态磨灭,当下面对此等攻势!更是疲态尽显!
而邪魔们仿佛无穷无尽,疯狂的对温迪戈众痛击撕扯,连带其武器更是被尽数吞噬。
“吼——————!!!”
声声咆哮,夹杂着震耳欲聋的嗜血嘶吼,面对这些温迪戈们,在这一刻,邪魔们已然占尽优势!
他们即将化作黑潮,将这些外来的温迪戈尽数吞噬殆尽!
“该死啊?!?!”
“族长呢!?!?”
“康统领!这里需要帮忙!”
各类接连求援的声音接连响起,而就在这时,一个巨大的身影从破碎坑洞钻出,正是加索伦斯特!
他看着周遭情况,心头一沉,顿时高吼出声!
“全体温迪戈!朝我位置过来!”
“?!?!”
主心骨一来,其余温迪戈众瞬间打起精神,挣脱轰击开眼前的邪魔,朝着族长方向不断靠近。
经过一年的鏖战,温迪戈众的聚集速度是极为迅速的,堪比万战精师!
然而此刻,加索伦斯特望着周遭的情况,此刻却是内心直感不妙。
只见面前,犹如潮海般的邪魔,累积、林立,集聚,不知不觉间,已经是淹没了四周的地面。
加索伦斯特瞳孔微缩,只觉得左手有些发颤。
这是……数万甚至更多的邪魔……
不……
是十万还是……百万?
虽然温迪戈们悍勇异常,但是长达半年的鏖战,全员身势皆是带伤,以至于部分人站立原地都有些吃力。
这种情况,该如何打?
加索伦斯特沉默瞬息,下意识的将右手上的身影一把放置到左肩上,体外的毛发在意识操控下,拨起肩甲的披风,一把将其包住,仅仅显现出些许缝隙,露出其面容。
他沉声道:“温迪戈众,第一队跟在我身后,第三队分开两队,作左右贯穿,第二队作为后队,负责垫后前进。“
命令下发之后,温迪戈众人群流走,仅仅数息,便是布好军阵,而加索伦斯特往前缓踏一步,赤红的光气在他的体内凝结,仅仅是一刹那,就在他的手里化作一把通体赤红的长戟!
加索伦斯特微微低头,语气嘶哑而又压抑。
“温迪戈众,全员————”
“以我为锋!我们杀出去!!!”
“是————!!!”
众温迪戈看着眼前邪魔等众一脸杀意,部分人已然准备好赴死之意,然而就在温迪戈众即将行军的这一刻,邪魔的动作却是使得在场的所有温迪戈们愣住。
“…………”
某只邪魔看着加索伦斯特身上的身影,莫名的一颤,似乎是在亘古以前,血脉之中的流传的记忆缓步传来。
它畸形的身躯不断晃动,腥红的血色瞳孔之上,依稀闪烁过些许记忆幻影。
那是一个崇高、伟大而又令人不由信服的人。
也是他们曾经……希冀,曾经渴求着出现的那个人。
“吼………”
一只邪魔低声嘶吼,然而道出的声音却是让它一怔。
这……是他的声音?
为什么……如此可怖、血腥、恶心?
在它残碎的记忆碎片之中,当下他所言的声音,不是记忆流转之间的话语,而是带着粘稠、恐怖、扭曲的嘶吼声。
“吼————!?!?”
一只邪魔跪倒在地,浑身上下的赤红眸子尽数爆炸而开,身上的千肢百臂不断撕扯着自身,发出一声声莫名的悲鸣。
而与之靠近的邪魔等众,似乎同步感受到了什么,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嘶吼。
“吼————!?!?!”
伴随这一声声悲鸣与疯狂的嘶吼声,这些邪魔在顷刻之间,竟是陷入了哄乱的杀戮之中!
“!?”
温迪戈众彼此对视,有些不敢置信。
“为什么……它们要互相残杀起来?”
有人疑问。
“管它的……它们愿意自己打起来,难道不是好事吗?”
有人心下松了一口气,连带着手上握持的武器都无力了起来。
“……”
‘啪啦啪啦……’
黑色的尸血不断堆积,伴随着阵阵莫名悲恸的嘶吼,最后——缓缓止息。
……
不知多少时间之后,邪魔们已是死尽,各种尸骸坐落在原地,像是一道道瘦小的墓碑。
它们生前有的高大犹如山阙,然而此刻,那具具白骨瘦弱残缺的……仅有半米之高。
这些半米之高的尸骸不断堆积,在这片雪地之上,像是多出了一片骨林,寒风不断吹拂,露出这里发黑的淤雪地貌。
这里是大炎北境禁地,北渊。
这里埋葬着各类数之不尽的尸骸,大炎将士,温迪戈、以及各方试图进入北境的人员。
历年之下,这里邪魔环绕,然而如今——
似乎一切都结束了。
加索琳娜看着远处的道道墓碑,转过头来,看向加索伦斯特,不知不觉的已是双眸朦胧,啜泣出声。
“爹爹……我……总感觉好难受。”
“它们……他们是不是在哭啊?”
“我想……他们那么难受,我们是不是送他们上路比较好……”
“……”
加索伦斯特摇了摇头。
“无论如何,这是一件好事。”
“……嗯……呜呜呜……”
些许是过于饥饿,加索琳娜哭着哭着,忽的闻到一股奇怪的香味,瞬间止住哭声,看向加索伦斯特,忽的精神起来:“爹爹,你身上……藏了吃的吗?”
加索伦斯特摇摇头,将肩膀上的身影轻轻的搭放到右手上,加索琳娜看着突兀出现的青年,顿时一愣:“哎,这个人是谁?”
“……”
听到女儿的询问,加索伦斯特不禁回想起刚才邪魔自戮的场景,内心一沉。
他们来到这里……将近一年,从未遇见这么诡异的情况,而发生这种情况的主要原因……
难道……是自己方才救出来的人!?
“……”
加索伦斯特的手莫名的有些颤抖,望着怀里的萨卡兹目光越发幽深。
他内心细想。
“如果……这个人与邪魔有所关联,我是杀了……还是……要将其救下来?”
就在加索伦斯特沉思之际,突兀的觉得右手一沉。
他有些疑惑的往前看去。
“嗯?”
只见加索琳娜双手搭在他的右手上,头高高昂起,舌头不断游走,就像是舔着冰激凌般不断舔着他怀里的人。
很是巧合的,这个萨卡兹自打被他救出来的时候,身上还残留了一些类似营养液的东西,对于某个饿肚子的憨姑娘而言,属实是令她馋的止不住嘴!
“刺溜刺溜……”
加索伦斯特有些无语,将右手举高。
“你在做什么?”
“唔!?”
加索琳娜舔舐着嘴角,感知着嘴间有些粘稠像是蜜糕的液体,对着藏了‘食物’的父亲,只觉得内心无比委屈,不禁叫道:“爹爹!让我再尝几口!”
“……”
加索伦斯特嘴角一抽,沉默瞬息之后,提醒道:“他,是……萨卡兹,是我们的同胞,不能吃。”
加索琳娜双眸闪烁着点点莹光,像是水幕般。
“我没想吃他……”
“我只是想舔他……我有点饿了……”
加索伦斯特闻言,脸色却是冷了下来:“不能。”
“唔……”
加索琳娜纠结的皱了皱眉,望着往前集结部队,规划离开的老父亲,忽的回过头,看向后方的坑洞位置。
“这个味道……对!就是这个气味!”
她咧起嘴角,悄咪咪的转过头,看向背着身的老父亲,一把往下跑去……
而在另一边,加索伦斯特看着周围的温迪戈,沉声道:“现在伤员情况如何?”
在接连的战斗下,他们这支从卡兹戴尔而来的温迪戈支脉人员,已然从数千的成员中死亡的只剩三百。
“族长,是这样……”
“……”
与部下一番议论,准备离开之后,加索伦斯特看着背后急忙爬上来的加索琳娜。
他依稀可以看到,其怀里鼓鼓囊囊,一个储水待不断滴洒出些许粘稠的液体。
“……”
加索伦斯特叹气一声,道:“加索琳娜。”
“在!”
他将肩上的人缓缓接下,一把递给加索琳娜,沉声道:“这个人……接下来帮我照顾好他。”
“要记得保暖,现在族内的人,就你身上的布匹最多,你将他绑到你身上去……嗯?”
“加索琳娜?”
加索伦斯特望着有些发呆的闺女,皱了皱眉:“你在发什么呆?”
“哦?!”
加索琳娜急忙点头,将人一把接过,从身上的包裹间凑出些许布条的物质,将其一把背在身上。
望着前方行走的加索伦斯特,她脸色一红,内心别扭的叫出声。
“爹爹,你从哪里找来的这个人……他长得好好看哦……”
“唔……我要是这么背着他……他会不会很难受啊?”
“我要不要将他抱到怀里……这样他会不会好受些呢?”
少女的心思,无人得知。
……
寒风拂过,而在北渊之地,温迪戈们集合起来,带着疲惫、伤痕累累的身体往外而出。
温迪戈……即将回到他们的家乡,卡兹戴尔。
但在那之前……他们就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