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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他也只是一个需要被人疼爱关怀的少年郎

谁也没想到会这样,就连云葭自己也没想到,她鸦翅般的睫毛轻轻垂落于下,目光稍显呆怔地看着那只牢牢牵着她的手,这还是她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观看起裴郁的手。

他看着病弱,手却比她要大上许多,修长的手指、分明的骨节,看着十分具有力量感,也能给人很多的安全感。

云葭此刻那只手就被他包拢在他的掌心之中,少年的力道很大,像是怕心爱之物被人抢走,所以即便处于昏迷也舍不得撒手,可奇异的是,云葭竟然没有感觉到很疼。

更多的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两辈子,这个年纪,也就只有阿琅和裴有卿才这样牵过她的手,一个是亲人,一个是前世的丈夫。她仍垂着眼眸,视线却从裴郁的手上移落到他的脸上,失血过多,让昏迷的少年看起来脸色如冬日的雪霜一般,不仅白,也了无生气,云葭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她想。

到底也只是一个少年郎。

看着再坚韧再不摧,也只是一个还没长大需要被人疼爱关怀的少年郎。

她神色无碍,身边众人却神色各异,陈集和吉祥最先变脸,徐琅更是一扫刚才的虚弱模样,瞪大眼睛,低低靠了一声:“这狗东西!”

他说着就要来抓开裴郁的手,可他的手才碰到裴郁的胳膊上还未把他的手挥开,昏迷的裴郁就像是圈地的小兽一般,好不容易圈护住自己的猎物却因为感受到别的事物侵占的气息而面露不满。

他不仅没有松开,反而把云葭的手护得更牢了,嘴角也抿得紧紧的,眉心更是用力攒成了一小团。

就跟护食的小崽似的。

徐琅没忍住又靠了一声,他还想伸手,云葭却说:“好了,阿琅,别弄疼他。”

她的话,徐琅自然不能不听,但他脸上还是没什么好气的样子,气鼓鼓地瞪着裴郁,似是想把他狠狠瞪出几个洞窟窿来。

身后陈集也过来皱眉说道:“姑娘,这不合规矩。”

他是担心云葭清誉受损。

云葭倒不担心这个,她试着抽了下自己的手,眼见抽不动,也就作罢了。清誉不清誉的,她要真在乎,上辈子就不会跟裴有卿和离,这辈子也不会一醒来就答应了裴家的退亲,事有轻重缓急,在大事面前,这些还没几两清风重的清誉实在算不了什么。

“无碍,先回去吧。”她说。

陈集抿唇,但看着昏迷不醒的裴郁到底也不好再说什么,也得亏裴郁平时看着给人不好亲近的名声太过瞩目,并非奸邪之辈,这要换成别的男子,纵使他对他家小少爷有救命之恩,他们也决计不会允许他这样牵着他们姑娘的手。

谁晓得他是不是故意占便宜的?

“属下背他过去。”陈集说完就解开腰间佩剑递给身边下属,而后便弯腰去捞裴郁。

云葭在一旁提醒小心,陈集应是之后背起裴郁,云葭依旧跟在旁边,没有再尝试着挣扎,就这样任由裴郁牵着她的手跟着陈集的步伐往前走。

徐琅自然是要跟着云葭的,一行人就这样朝马车那边走。

元宝正要跟着徐琅的脚步离开,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他回头,见他哥还站在原处,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不由奇怪道:“你干嘛呢?”

“没什么。”

吉祥说着把视线从两人交握的手上收了回来,他仍是平时的模样,一点端倪都未曾显露,不等元宝再问,他便抬脚往前走。

元宝看着他跟自己擦肩而过,待瞥见他哥的后脑勺后,不由嘟囔一句:“奇奇怪怪的。”

不过他也没多想,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了,抱着裴郁的竹篓就继续往前走。

因为裴郁受伤的缘故,回程路上,云葭特地嘱咐车夫行慢一些,免得路道颠簸让他伤势加重。

陈集等人都在外面骑马护着,徐琅则跟着一道上了马车,眼见裴郁跟他姐坐在一处,他不由有些虎视眈眈,他的眼睛落在裴郁依旧牢牢牵着他姐的手上,少年鼓着腮帮子,一副裴郁要是再敢做什么,他就敢抡起拳头朝他揍过去的样子。

裴郁是他的救命恩人。

但这个恩,他自己会报!

他向来恩怨分明,今日裴郁替他挡了这一箭,就当他欠他一条命,以后就算给他做牛做马,他也认!但裴郁要是敢拿这个恩要挟他姐他爹,那就……

“想什么呢?”

云葭刚拿帕子给裴郁擦掉额头上的冷汗,刚想让惊云再拿一方干净的帕子沾点红糖水,她好给裴郁抹下干涩的唇,就瞧见她弟弟正一脸不开心地看着他们的方向。

“想他要是敢威胁你和老爹,我就揍他!”徐琅毫不迟疑地说道。

说完就听到身边惊云发出噗嗤一声,徐琅也跟着大梦初醒。

“小少爷这是吃醋了。”惊云看着徐琅笑说道。

徐琅一听这话难免有些不好意思,他赧红着一张脸坐在一边。

云葭看他一脸别扭模样,眼里也含了笑:“你就是这么报答你的救命恩人的?”她当然知道她弟弟的脾性,也清楚他不会真的这样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此刻这番话也不过是恼裴郁昏迷之后的所为。

她让惊云弄点红糖水。

惊云领命做后,还是没忍住开口道:“还是奴婢来吧。”她也觉得姑娘这样照顾一个外男不妥,刚才看到姑娘与这位裴二公子牵着手过来的时候,她都吓了一跳。

知道缘故,她虽理解,但到底也心怀忧虑。

只今日出行的马车并非云葭常坐的那辆,空间实在称不上大,两边分坐两人,中间还有一个茶案,她若想照顾只能起身弯腰凑过去够,姑娘觉得太过麻烦也担心马车行驶起来出事便没让她做。

云葭仍是一句无妨,等接过帕子替裴郁轻轻抹了抹干涩到没有血色的薄唇。

少年虽然昏迷,但潜意识还在,他似是十分喜欢甜食,又或是觉得渴了,感觉到红糖水便不自觉抿开干涩的唇,云葭便借这个法子给人喂了好几次。

等裴郁的脸色看着没那么苍白了,云葭总算是舒了口气,她一只手被人牵着动不了,能运作的另一只手便得承担起所有的事,前后这么多次,云葭的额头都累得有些冒出汗了。

徐琅看她这样又是心疼自责又是酸涩,酸涩是因为心里还吃着醋,他不喜欢阿姐对别人那么好,心疼自责则是在懊悔自己又一次让阿姐替他操心了。

他亲自拿过惊云手里的帕子,比她先一步去替云葭擦拭掉额头上的汗,这一次,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小心地沉默地给云葭擦拭着脸上的汗。

云葭在最初的惊讶之后便笑着抬眸说道:“好了。”

徐琅收回帕子坐了回去,过了一会,他攥着那块帕子看着云葭说道:“我这次没有故意惹事,是郑子戾非要找我麻烦。”

他这个年纪的少年郎其实根本不喜欢解释这些东西,倘若此刻坐在他面前的是徐父,他就算被打死也不会多说一句话,反正打都打了,结果也已经这样了,没必要去解释,只是面对他的阿姐,徐琅总是不愿让她失望的。

“我答应过你不会随便惹事的。”他垂着眼睛轻声说,声音都不自觉哑了。

云葭看他跟委屈的小狗似的,心也软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想伸手,却不敌徐琅身高手长,只能说:“阿琅。”

原本垂着眼眸的徐琅不明所以地抬起头,在看到云葭朝他伸出来的那只手时,他双眸呆呆,但也就一个呼吸的光景,他就立刻双眸灿亮地把自己的头凑了过去。

还真跟只小狗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