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徐冲带着陈集回济阳卫。
云葭则让人拿着准备好的礼物去往福安侯府拜见高老夫人。
云葭平日虽然不怎么爱参加宴会,但福安侯府从前的时候她还是经常来的,只不过自打她这次醒来之后,已经许久不曾出门赴宴了。
福安侯府这边自然也有好长一阵子没来了。
早先时候旁人见她被亲封为县主倒是递来不少帖子,但云葭一次也没出来赴过宴,多拿身体不适当做借口。
时日长了。
旁人见喊不动她,自然也就不怎么喊她了。
因此今日侯府门前的下人冷不丁看到她出现自是十分惊诧。
云葭让惊云先下去送拜帖,自己则于马车中等着。
不知不觉间,立秋已过。
可秋老虎的尾巴还在,天也持续闷热着,甚至比往日还要潮闷一些。
没有风的日子里,即便只是单坐在马车里,什么都不做,都让人觉得潮闷难耐,云葭手中团扇轻晃,为自己送来一阵清风,目光却透过半卷的竹帘望向外面,便瞧见靠边之处还停着一辆马车。
正巧惊云送完拜帖回来。
云葭便问了一句:“那是谁家的马车?”
惊云向来聪慧,早先出去瞧见之后便顺带问了一句侯府的门房,此刻她一面给云葭重新倒了一盏酸梅汤,一面也拿着把扇子给人轻轻扇着,一边扇一边同人说道:“是威武将军沈家的马车,今日沈夫人和沈三姑娘也来拜见高老夫人了。”
云葭闻言,点了点头。
她虽久未出来参加宴会,但也知晓这沈家同这位高老夫人的关系。
这位沈夫人便是出自高氏一族,只不过是出自旁支,跟这位高老夫人,若论同族的关系,得唤她一声“姑姑”。
其实这些家族里的旁支,与本家的关系,有时候还不如跟左邻右舍处得好呢。
只不过这些年福安侯府逐渐没落了,沈家反倒起来了,两家都在京城,离得也不远,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便同福安侯府也走得近了一些。
云葭以前来福安侯府见高老夫人的时候也曾见过几位沈家的女眷。
印象最深刻的便是这位沈三姑娘。
说起来,她记得这位沈三姑娘与那位阮姑娘还是表姐妹,也不知道长幸跟这位阮姑娘的亲事怎么样了。
云葭放散着自己的思绪往窗外看着。
而此时位于福安侯府东屋的正厅里,一群人也得到云葭到来的消息了。
今日沈夫人带着沈杳来拜见高老夫人,正同老太太说着讨巧的吉祥话呢,忽然听到下人传报,还有些吃惊:“明成县主?她不是许久不曾出来了?”
她是知道徐家跟老太太的关系。
顺势看向坐在罗汉床上那个衣饰华贵被仆妇簇拥着的老夫人,讨巧道:“还是您面子大,我可听说这阵子城中不少人给这位县主递帖子,都没见她出席过呢。”
老太太被这话捧得极高,心里也十分受用。
她笑着让人快些把人请进来,嘴里也跟着说道:“她是不爱这些热闹,我也许久没瞧见她了。”
原本坐在沈夫人身边面露不耐的沈杳听说云葭来了,倒是也不自觉变得沉静下来了。
她也有很长一阵子没瞧见这位徐姑娘……
不对。
如今该唤她明成县主了。
也不知道她如今换了身份,是否还和从前一样。
等云葭过来的这会功夫,屋子里照常说着话。
有小辈在场,能说的话题自然不多,也只能说些家长里短儿女辈的事,今日整个屋子里就沈杳一个晚辈,这会便有人说起她的亲事。
“我记着阿杳今年也有十五了,可许人家了?”
沈杳一听这话就暗自皱了眉。
她最不喜欢别人问起她的亲事,以前还好一些,可自打今年她过了及笄礼之后,那些长辈看见她好像就没有别的话了,张口闭口就是问她许人家了没。
若说没许。
便一副过来人的模样,让她趁着年纪还小可以快些许了,若不然好人家的儿郎都要被人挑完了。
若不是自小的礼仪家教藏在她的心中,恐怕她都不知道要黑脸多少次了。
此刻她虽然心中不满,但也只是低着头不做声。
权当做没听到。
沈夫人却十分高兴。
她今日带沈杳过来,为得就是想借福安侯府的脸面给自己的小女儿许一门好亲事,即便无人询问,她也会借机开这个口,此刻既然有人先问,她自然乐得接过话:“还没呢,从小舞刀弄枪,被家里惯坏了,这不,我这日日头疼着,就是不知道该给她定一门什么样的亲事。”
有人笑她:“你家老爷战功赫赫,两个儿子又都年少有为,你有什么好头疼的?再说阿杳长得那么标志,多的是人家要她。”
沈夫人听到这话,心里就叫苦。
她家条件是不差,来提亲的也有不少,可都是武将出身,门第还没她家高呢。
她家老爷对门第高低倒是无所谓。
可她不行啊!
她就这么一个宝贝囡囡,自然是要给她好好相看的,尤其这些日子阮家已经跟赵家把事情定下来了,徐宓只要碰见她就要同她说赵家有多好。
她听得心里就窝火。
阮家那个女儿什么都不会,只知道吃,就这样都能嫁进义勇伯府这样的人家,她家阿杳凭什么只能嫁给那样的人家?!
沈家和阮家虽是姻亲,她跟徐宓也认识几十年了,从小的手帕交,关系自然是不错的,但暗地里较得劲也多着呢。
这儿女亲事就是她们最较劲的时候。
现在老大、老二都成亲了,也有孩子了,她这颗心自然全放到了沈杳的身上。
她今日特地跑到福安侯府,就是想借老太太的脸面给沈杳寻个高门,倒也不必太好,她也怕那些高门大户,阿杳这性子进去吃亏,但怎么着也得跟义勇伯府一样吧。
要不然以后她看见徐宓还怎么抬得起头?
“不怕你们笑话,今日我来啊就是想请各位姐姐们帮帮忙,帮我家阿杳物色物色。”沈夫人大大方方地说出自己的来意。
不过她虽然这样说,目标显然还是在高老夫人的身上。
这些年福安侯府是越渐落魄了,但高老夫人的身份还在呢,有孝贤皇后这个后盾在,只要高老夫人还在,就多的是人来讨好她。
可高老夫人并未说话,仍拿着下人递过来的去了核的龙眼垂着眼眸慢慢吃着。
沈夫人见此还想开口。
沈杳却实在受不了了,皱着眉去拉她娘的袖子。
“娘……”
她都不明白她娘平日里明明蛮有眼力见的,今日却怎么了?高老夫人明显是不想搭这个茬,偏偏她还要说。
她不嫌丢人,她还嫌丢人呢!
心里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她娘,沈杳拽着沈夫人的衣袖抿着嘴唇不肯松手。
沈夫人心里暗骂一句“死孩子”,她这都是为了谁啊!
但也不想弄得太过,省得回头她家姑娘发脾气,闹得大家都没脸,只能看着众人赔笑道:“小孩子家家,脸皮薄、脸皮薄。”
沈杳一听这话更生气了,偏偏又没办法发作。
只能听着她娘转头拜托起那些她根本就不喜欢也不喜欢她的妇人,让她们帮她相看亲事。
好在这事也没持续太长时间,那位明成县主终于到了。
下人在外通报的时候,原本嘈杂的屋子立刻静得不行。
天子亲封的县主,品级可不低,屋内除了高老夫人之外全站起来了,沈杳也跟着她娘一道站了起来,但她还是忍不住悄悄抬了头往门外看。
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却好似要比她记忆中那个身影还要更加清艳华贵一些。
她穿着一身绣工精致的百花薄衫,长裙拖地,手里拿着一柄团扇,发髻高梳,唇角则含着恰到好处的笑,走起路来,腰间玉环纹丝不动。
即便参加过那么多宴会,见过那么多贵女,但沈杳觉得这位明成县主的礼仪是她见过最好的,她从不羡慕这样的女子,也从未想过要当这样的女子。
可每每瞧见这位明成县主,她总是会不由自主地看向她。
或许是她注视的时间实在持续太久了,久到都开始引起了云葭的注意了。
云葭不由朝她这处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
没想到自己会被抓包的沈杳瞳孔都情不自禁放大了,等反应过来,她立刻低下头。
但为时已晚。
可云葭却未说什么,瞧见沈杳这个反应,她也只是笑了一下便收回了视线,而后径直朝高老夫人走去。
“高奶奶。”
走近之后,云葭同罗汉床上的老夫人喊起旧时的称呼,又让两旁请安的人都起来。
高老夫人听到这个称呼,顿时眉开眼笑,嘴里却埋汰道:“你还晓得来,都多久没来看奶奶了。”她一边说,一边朝云葭伸出手,示意她来自己身边坐。
这显然是殊荣了。
云葭也不见外,笑着握住老太太的手就坐到了她身边。
“前阵子忙,也没空出来,今日一有时间就来看您了,我还给您带了您最喜欢的枣泥酥,是家里那位江大师傅做的。”她说着还悄悄同人说了一句,“我还让江师傅特地多给您放了蜜糖。”
高老夫人嗜甜。
只是前些年被大夫叮嘱戒糖,因此府里的人都不敢让她吃太甜的东西。
云葭每次过来都会听她同她抱怨这件事。
果然——
高老夫人一听这话立刻喜笑颜开,眼睛不住地往惊云的手上瞅,恨不得这会直接吃上几块才好,只是碍于这会屋中还有许多人,只能暂且忍耐了。
“您可不能多吃,若吃坏了肚子,回头伯父可得跟我生气了。”
到底是担心她贪嘴多吃,云葭又小声补充了一句。
高老夫人一听这话就有些不高兴,握着云葭的手轻轻拍了一下:“小没良心的,我跟你亲,还是你伯父跟你亲啊,你就想着他跟你生气,怎么不想想你高奶奶是不是也要跟你生气。”
云葭笑道:“我倒是不怕伯父跟我生气,就怕他以后不准我再带这些东西来见您。”
显然高老夫人还是有些怕自己这个儿子的。
也怕以后真的吃不着。
“知道了知道了,我就吃三……两块。”
她语气含糊小声道。
云葭看她跟个小孩似的讨价还价,也忍不住笑了,她点点头,应了声好,不过还是嘱咐了她身边的丫鬟一声,免得她贪甜吃多。
屋内还有人。
云葭也不急着说明自己的来意。
高老夫人则替她先介绍起沈家母女:“这是威武将军沈长平家的女眷。”
她以为云葭不认识沈家母女。
沈夫人见此忙又拉着沈杳起身给云葭请安问好。
云葭笑着与人点了点头,温声喊了声:“沈夫人。”而后又看向她身边低着头略显沉闷的沈杳,笑着同她招呼了一声:“沈三姑娘。”
高老夫人听到这个称呼,面露惊讶:“你们认识?”
屋内其余人也都看着云葭。
云葭笑着与她说道:“从前参加宴会的时候与沈三姑娘说过几句话,沈三姑娘人很不错。”后面半句话,她是看着沈杳说的。
她还记得前世她嫁给裴有卿之后,不少人都觉得他跟裴有卿不登对。
那会她早已不是燕京城中的名门贵女,没了娘家的庇佑,在旁人眼中,她不过是死死攀着裴有卿这根高枝不肯松手的女人。
因此每逢宴会,都会有人借机数落她。
云葭对于这些数落其实从不放在心上。
倘若什么话她都记在心上,那日子也就太难过了一些……
可她没想到竟然会有人帮她说话。
也是一场宴会。
云葭当时喝多了想着去园中转转,醒醒神,忽然听到有人在凉亭之中数落她,翻来覆去的几句话,她都会背了,也懒得理会,正想带着惊云离开。
却在这个时候听到有人替她说话。
“她不配,怎么,你们就配了?”
“你们是什么东西啊,长得比人家好看,还是比人家聪明?”
“一天天跟个长舌妇一样在这叽叽喳喳、吠来叫去的,知道你们这样的人像什么吗?你们啊就像藏在暗地里见不得光的虫子,有种就跑去跟裴有卿说啊,说你们觉得人徐云葭不配,你们配,让裴有卿娶你们啊!”
“哟,你们也知道裴有卿看不上你们啊。”
“吃不到葡萄就怪摘葡萄的人?啧,真够可怜的你们。”
云葭从未见过言语这样利害的女子,仅凭一己之力,就把一众人气得口不能言。
云葭当时就停下了步子。
事后让惊云打听了一番,方才知晓替她说话的这位女子是威武将军家的三姑娘,名唤沈杳。
沈杳此刻正目光惊讶地看向云葭。
她的确跟徐云葭说过几句话,但都是些场面话,她怎么……就人好了?
她目光呆怔、困惑不已。
沈夫人却目露激动。
这可是明成县主啊,她说一句话,比她们说百句话都管用!
当初徐宓来跟她吹嘘义勇伯府有多好多厉害的时候,其中可还带着一句“赵家跟徐家一向交好,我可听说他们家几个小子和诚国公府那对姐弟关系也颇为要好呢”……沈夫人最是精明能干,就这一会功夫,已经在脑子里不住转了起来,寻思着该怎么同这位明成县主交好。
高老夫人显然也因为云葭这番话而对沈家母女高看了一眼。
高佳月虽然也同她一样出自高家,但毕竟是旁支出身,高老夫人平日虽与她们往来,听高氏说说老家的那些事,怀念怀念一些故土风情,但心里还是有些看不起她们的。
因此有时候明知道她有所求,她也多是装聋作哑,懒得理会。
不过她倒是没想到高氏这个女儿居然跟悦悦的关系还算不错,她以前可没见悦悦这样夸过别人……
徐家如今的情况,可以说是有目共睹。
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徐冲现在管着济阳卫,连着不知道处置了多少人,宫里那位不仅没有责罚,甚至还准人可以随时进宫,甚至有人在朝堂公然指责徐冲做事肆意妄为的时候还被宫里那位处置了。
其中庇护之意十分明显。
反倒是裴家一日日没落,裴行昭这次考成一塌糊涂,要不是他老师护着,估计就连现在的位置都保不住了。
这要是放在几个月前,谁能想到这两家会是这样一个结局呢?
她虽对悦悦是真的疼爱,但像他们这样的人家与人来往也不可能一点都不计较。
若是高氏这个女儿真能跟悦悦交好,那她倒是也不介意提携她们一些。
她心中沉吟着,面上却未表,闻言也只是随着云葭的话笑着附和了一句:“小姑娘的性子是不错,你们年纪差不多,平日有空倒是正好可以来往。”
她说到这又同云葭说了一句:“你平日事情多,朋友还是少了一些。”
这句话倒是真心实意的。
她看着悦悦长大,自然比旁人更加知晓她的辛苦。
云葭闻言,笑了笑。
她倒是的确挺想跟沈杳交好的,只是……“就怕三姑娘不喜欢我性子沉闷。”
话音刚落,沈夫人率先说道:“岂会!我们阿杳最喜欢您了,之前还同我说过您的事,阿杳,你说是不是?”
沈夫人生怕错失这个良缘,连忙去拽沈杳。
可沈杳性子使然,最是不能被逼被人强迫的,她原本还在震惊云葭先前说的话,也为她的那番话而忍不住心跳如鼓,没想到忽然被她娘直接拽了起来。
这一下,仿佛又回到了最开始,被她娘拉着要别人帮忙替她相看的时候了。
众目睽睽。
沈杳觉得自己就像是被人摆在门面上的货物,供人挑选、评价。
她脸色霎时变得难看起来,脊背僵硬,嘴巴紧紧闭着,不肯吐出一句话,更加不愿在这个时候去看云葭跟她说话了。
屋内因为她的反应而开始变得有些冷场。
高老夫人的脸色都有些变得不大好看了。
她不愿给高氏相看,其中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沈杳的性子实在是太过不驯了。
好好一个女儿家,脾气却倔得不行,就像一匹怎么驯都驯不服的野马,让人看着就头疼,也不想靠近。
沈夫人也没想到沈杳会是这样一个反应。
明显能够感觉到屋内的气氛开始变得不对,尤其是罗汉床上那位……她脸色霎时变得苍白,大脑也变得空白起来,生怕她们生气,沈夫人刚想训斥沈杳一番,就听到上头传来云葭温和的嗓音:“沈夫人,回头让沈姑娘私下来家里找我玩吧。”
“你们这么多长辈看着,倒让我们不知道说什么了。”
云葭一句玩笑话打破了屋内的僵局。
沈夫人长舒了口气,她刚才是真的以为……
既然云葭开口了,高老夫人也就没再为难她们母女,嘴里淡淡一句:“坐吧。”
沈夫人这会也不敢再开口了,轻轻答了一句是,便忙拉着沈杳坐下了。
沈杳却忍不住朝座上的云葭看去。
她不是不识好人心,她知道她是在替她解围,可她不明白,她们无亲无故的,她为何要这么帮她?沈杳不由蹙了眉。
茶过三巡。
屋内也说了一会话题。
云葭终于说明来意了:“高奶奶,其实我今日过来还有件事想拜托您。”
高老夫人惊讶。
“怎么不早说?”她说着放下手中的水果盘,看着云葭等着她往下说。
其余人也都消了声。
云葭笑道:“我阿爹要成亲了,他想请您帮忙去女方家提个亲。”
如平地炸起的惊雷。
众人只觉得耳边都开始嗡嗡叫了。
不说旁人,就连高老夫人也愣住了,就连说话都开始变得结巴了:“成、成亲?你爹要成亲了?”老人明显是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
怎么可能不惊讶呢?
整个燕京城谁不晓得他们这位诚国公独身多年。
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替他做媒,她早年也替人做过,但都被他拒绝了。
眼见他十几年都一个人过来了,众人便也都以为他是真的打算一个人一辈子了,没想到这突然竟要成亲了!
“这要娶谁家的呀?”高老夫人问道。
其余人也纷纷看着云葭,就连沈杳这会也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云葭的身上,不知为何皱了眉。
云葭也没有隐瞒,笑着同人说了霍七秀的身份。
高老夫人听罢立刻就皱了眉:“怎么是个商户?”
有福安侯府的人知晓霍七秀身份的,也怕老太太说话直得罪了徐家,便笑着补充道:“这霍老板做得生意挺大的,咱们这燕京城中有不少店铺都是她的呢,我听说她还去过海外,十分有见识。”
“国公爷这样的大丈夫,也就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了。”
高老夫人听完却仍不满意。
徐冲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也是她那老姐姐留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血,这前一个妻子不是东西,有了相好的连脸面都不要了,抛夫弃子这样的事都做得出来。
如今好不容易改了心思要成亲,偏偏又是这样的身份……
她是想着徐冲能有个伴,能陪着他好好过,但这怎么能是个经商的呢?
商人最是重利。
这差得也实在是太悬殊了一些。
云葭虽知老太太是为他们着想,但也不得不庆幸,今日亏得是她来了,要不然就阿爹那个脾气,估计这会就得黑脸了。
“霍姨虽然是经商,但对我们都很好。”
“而且她每年还会布衣施粥,做不少善事呢。”
听云葭软着声,高老夫人也知晓这事他们父女俩早就定好了,不可能再改了,她也就是心里有些不高兴,但也不可能仗着身份做什么。
心里虽然不高兴,但高老夫人还是开口问云葭:“日子定好了?”
云葭笑道:“定好了,就在十月初五。”
高老夫人听罢这个日子又想皱眉,还未开口就听身旁云葭说道:“是钦天监定的日子,说这个日子好,阿爹就挑了这个。”
“钦天监?”
高老夫人吃惊。
其余人也都是一样惊讶的神情。
云葭事先未说,此刻却没有隐瞒,是担心老太太去霍家给霍姨脸色看,便笑着与她说道,也算是说给别人听:“阿爹昨日进宫跟陛下说了这事,又顺道去钦天监卜了个日子。”
钦天监那是什么地方?
那可是专门给宫里的贵人算吉凶、看天象的地方,虽然其中的官员品级都不算高,却十分受人敬重。
能同意诚国公去算日子,可见陛下已然同意这门亲事。
而能让诚国公亲自开这个口的,也明显能够看出他对这门亲事的看重。
这下——
不管是原本对霍七秀这个身份不满的高老夫人,还是其余有别的心思的人,这会纷纷对这位还未谋面过的霍七秀肃然起敬了起来。
就连陛下都同意了,她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一时纷纷想跟云葭恭贺起来,但想到云葭这个身份,又觉得这恭贺有点不太妥当。
最后还是高老夫人跟云葭说道:“你们定好日子,回头我去霍家走一趟。”
这便是应允了。
云葭听罢,自是眉眼含笑,挽着老人的胳膊说:“多谢高奶奶。”
“你啊——”
高老夫人无奈伸手轻点云葭的额头:“别回头被人欺负了还给别人数钱!”她这句话说得很轻,说完又道:“那个女人要是敢欺负你,你来同奶奶说,奶奶给你做主!”
云葭失笑。
倒也没跟老人争论什么,只笑着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