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葭没想到裴郁会追出来。
听惊云提醒的时候,云葭还明显怔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也显然是有些不大相信的,等停步转过头,果然看到裴郁急匆匆追出来的身影。
月下少年白色的衣角正随着他的跑动在半空之中不住翩跹。
看着朝她越跑越近的裴郁,云葭下意识扬唇笑了一下,嘴里跟着柔声问道:“怎么这会过来了?不跟阿琅去马场吗?”
眼见已经追上云葭了。
裴郁便顺势放慢了步子,走近之后,他先看了云葭一眼。
在瞧见她脸上神情还好的时候,裴郁稍稍松了口气,紧绷的那根心弦也稍稍得以放松了一些,之后他便垂着眼眸同云葭说道:“他让我来看看你。”
“嗯?”
云葭面露不解。
惊云早在两人靠近的时候便已默默往后倒退,把这一处空间留给二人相处,自己则落在后面,仔细观察着四周,以免有人过来瞧见不该瞧的。
未过多久。
忽见有个高大的身影正朝他们这边走来。
起初惊云并未看清来人是谁,正想出声提醒姑娘和二公子一声,免得被旁人瞧见,只是声音还未从喉咙里发出,她就已经看清来人穿过小道的模样了。
——竟是二公子身边的叶护卫。
瞧见是他。
惊云蓦地松了口气,再看前面正在说话的姑娘和二公子,她犹豫一瞬,到底没选择这个时候去打扰。
叶七华已经走近。
他身穿劲服、手握长剑,自然也看到前方明成县主和公子的身影了。
本就是为他们而来。
他同样没有在这个时候上前打扰,而是先和惊云打了一声招呼。
“惊云姑娘。”他温声喊人。
惊云同样语气温和地与他打了招呼:“叶护卫。”跟着她又小声提醒叶七华一声,“二公子和姑娘还有话说,叶护卫若无急事便请稍等下。”
她以为叶七华是有事来找二公子叙述的。
叶七华闻言倒是轻轻笑了下:“无妨,我无事,只是听说公子和县主在这。”
惊云亦是聪明人。
自然很快就反应过来叶七华说的这是什么意思了。
有些惊诧。
但更多的则是松了口气。
每次她独自一人守着姑娘和二公子的时候,总得全神贯注、绷起所有的心弦,生怕因为自己的缘故而让姑娘和二公子的事被他人知晓,如今有叶七华在她身边,倒是好让她得以松一口气了。
二人静静守着,未赘多言。
裴郁也瞧见叶七华的身影了。
知道他为何而来,他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继续朝面前的云葭看去。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
四处以及远处的长廊上都已经纷纷点起了灯笼。
夜风徐徐。
它们则犹如火点一般在这夜色之中熠熠生辉。
再往前还有几座假山,能听到其中潺潺涓流的溪水声,甚至能听到鱼儿跃出水面之际溅起的水花声。
这个点正是饭点。
除了当值的,其余人都下去吃饭了。
又有叶七华守着,裴郁不担心会被旁人瞧见,便偷偷伸手牵住了云葭的手,然后习惯性地与她十指相扣。
“叶七华在。”
察觉到云葭手心的颤动,裴郁忙轻声与她解释了一句,而后又同她说起自己的来因:“徐琅担心你,怕你一个人待着会不开心,便让我过来看看。”
云葭原本正被裴郁说的前话吸引。
循声看去,果然瞧见叶七华的身影,他正与惊云站在一道。
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
身负长剑的年轻男人朝她恭敬地点了点头。
云葭也与他微微颔首。
正转过头,又听到了裴郁后话。
短暂地怔忡之后,云葭忽然笑了一下,心里倒是软乎乎的。
怪不得以前每次只要姜道蕴一来,等她离开之后,阿琅都会特地过来陪她,有时候还会拿着自己根本不喜欢的书过来讨教她问题。
原来是怕她一个人待着不开心。
她的弟弟看似笨拙莽撞、不善言辞,心却很细,和她的阿爹一样。
“我没事。”
云葭跟裴郁柔声说道,脸上的表情较起刚才也明显要好上许多了。
她回握住裴郁的手。
指腹则轻轻搭落在裴郁微微凸起的关节处。
她其实的确没有觉得如何,无爱便无恨,她对姜道蕴已无所求无所念无所贪,自然也不会因为她的言语和做法而如何。
只是亲情一事,终究是跟这世间其余感情都不一样。
那是混着血缘连着筋骨的,纵使她心里想得再开、再是觉得无所谓,但要说一点情绪都没有也是不可能的。
只不过如今的云葭已经会自行消化罢了。
“既然来了,陪我走走?”不愿再多提这件事,云葭轻轻晃了下裴郁的手,微偏头,仰起脸,笑着与他说道。
自那日分别之后,他们又有一阵子没见面了。
裴郁自然不会拒绝,当即应了好。
即便她表现得再无所谓,此时此刻,他也不放心她一个人独处。
两人便继续趁着夜色往前走。
夜里点着的灯笼,足以照清他们前面的道路,两人便这样十指交扣慢慢走着,也没特地再去提一盏灯笼,微微的昏暗,倒是更适合此时此夜与此刻的他们。
有了裴郁的陪伴。
云葭的心情明显又见好许多,她边走边问裴郁:“明日是不是老神仙的祭日?”
老神仙便是姜大夫。
保和堂上一任的主人,也是裴郁和樊自清的师父。
云葭也是今日看到裴郁回来方才想起来这件事。
当初还未与裴郁在一起时,她曾问过樊叔关于老神仙祭日的事,之后便把这个日子记了下来,想着等之后和裴郁一道去祭拜下老人。
老人生前。
她与他之间并无什么交情,甚至连面都没见过几回。
只知晓这是一位有大能大爱之人,每月都会免费给城中的百姓看诊赠药,医术也十分高超,只不过在她认识樊叔的时候,这位老人家便已经不幸故世了。
她也就失去了与他往来的机会。
云葭有时候会情不自禁想,倘若早些往来,是否她与裴郁也能更早的熟识起来?她也就能更早的帮助他。
“你怎么知道?”
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裴郁面露惊讶,显然很吃惊云葭知晓这事,但一想,也只有一个答案,“师兄与你说的?”
老人膝下没有儿女。
如今这世上还记得他祭日的也就只有樊自清和裴郁两个人了。
云葭没有隐瞒,点头答了是。
“那日听樊叔说起老神仙,便顺口问了一句日子。”说完,她便同裴郁说道,“明日我同你们一道去吧。”
对于这位曾经给予过裴郁帮助的老人,云葭也想好好去祭拜他一下。
何况她明日原本也想带裴郁去一处地方。
这是裴郁秋闱之前最后一次假期。
这次假期结束,没几日就正式到他参加秋闱的日子了。
云葭想带裴郁去一趟报德寺,既为祈福,也为还愿,还他前世于佛前许下的愿。
裴郁知她心意,自是没有拒绝,握着云葭的手轻轻应了一声好。
两人边走边讨论了下明日出发的时间。
因为之前与樊自清说过要一道去山上祭拜老人,裴郁与云葭便打算明日先去一趟保和堂,之后三个人再一道山上去。
“对了。”
裴郁忽然想起一件事,低眸问云葭:“霍姨是不是知道我们的事?”
这事云葭先前没与裴郁提过。
平日裴郁与霍姨相处的机会也不多,何况霍姨最是守口如瓶,她也没必要突然跟他提起这事。
毕竟是长辈,云葭也怕裴郁知晓之后会不自在。
不过这会听裴郁询问,云葭也没否认,点头应是。
“霍姨与你说什么了?”
“没。”
裴郁摇头,但迎着云葭的注视,他还是低声同她说了一句:“就是之前在霓裳楼的时候,她提醒我袁夫人毕竟是你的生母。”
有些话。
裴郁并不想与云葭说。
他也从未后悔过当时与那个女人说那些话。
他厌恶姜道蕴。
难道做错了事,只要轻飘飘说一句抱歉,只要如今想着弥补,就能抵消她曾经做过的那些事吗?她现在倒是什么都有,想着赎罪觉得愧疚想要弥补她那所谓的亲情了,可她有没有想过当初她做的那些事会带给他们怎么样的伤害!
凭什么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凭什么所有人都要按照她的心意来?
有些话,云葭和徐琅还有徐叔不能对她说,他却无所谓,他就是厌恶那个女人丑陋的嘴脸,就是想要揭穿她那番恶心的真面目……
什么赎罪?
什么弥补?
不过是弥补她自己的那点缺失罢了。
但他到底也不是一点都不畏惧。
怕她日后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些话,怕她会害怕他,也怕她会不喜欢这样的他……裴郁犹豫一瞬,最后还是看着云葭乖乖都跟她交了底。
“我今日……”
裴郁似是有些难以启齿,声音听起来也很低:“与袁夫人说了一些不太好的话。”
云葭微怔。
她跟着裴郁一道停下步子,仰头问他:“什么话?”
她倒是不知道裴郁这样的性子能说出来什么不好的话。
裴郁没有立刻开口。
而是看了云葭一眼又低下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却也不肯松手,他仍牵着她的手,犹如溺水的人紧握住浮木一般。
他怕一松手,她就不见了。
“我跟她说……”
先前对姜道蕴说起来十分顺畅的话,此刻面对云葭却吞吞吐吐、说了许久才说完:“她当年抛夫弃子的时候,难道没想过会有这一天吗?”
他到底还是耍了心眼,不敢把所有的话都说出来。
说完也不敢去看云葭。
生怕从她的脸上看到一丝他不能承受的表情,甚至还没等云葭反应过来,他就立刻伸手抱住了她。
脸埋在云葭的肩膀上。
就跟两人平日相处时一样,他极近卑微,全然不怕被人看到他这样的一面,只希望她能别生他的气,别害怕他。
“我就是不喜欢她,就是讨厌她,我讨厌她让你生气让你难受让你不开心。”
“我恨不得……让她消失在这个世上!”
“这样你就不会因为她的出现而不开心了。”
他轻声说完这些话,又同云葭低声祈求道:“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你别怕我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说了。”
话落未听到云葭的回答。
裴郁心里的那点紧张和惊恐越来越甚。
她真的生气了吗,还是害怕他了?恐慌攫取了裴郁所有的理智和清明,他满心惶惶,正想出声与她保证,保证日后没有她的允许,他再也不会说这些恶毒的话了。
可还未等他出口。
他那微微颤抖的胳膊就忽然被人用手轻轻握住了。
紧跟着耳边传来熟悉的女声:“说都说了,这会倒是知道害怕了?上次欺负我的胆子呢?”
女声带着玩笑和揶揄的声音响在裴郁的耳边,这让裴郁一时不敢分辨她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
悄悄站直身子抬起头,却撞进一双熟悉的笑眸之中。
她看着他的双目一如旧日,并未有一丝变化。
裴郁怔怔看着她。
额头忽然被人曲起手指轻轻弹了一下。
力道不大。
但裴郁还是下意识伸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然后更为怔忡地朝眼前的云葭看去。
“没生你的气,就是有些惊讶。”
云葭跟裴郁说,而后继续牵着还有些呆怔的裴郁往前走,边走边同他说:“我就是有些没想到你会跟她说这些话。”
毕竟当日在青山寺面对起他的祖父时,他也未改一丝脸色,没有怨恨也没有生气,就仿佛那个血缘上的至亲对他而言只是一个最为普通的陌生人。
所以在听到裴郁刚才说起那些话时,云葭才会如此惊讶。
但这也让云葭不禁有些担心起来。
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再过一个月,裴伯伯就要回来了。
依照他们两家的关系,裴伯伯不可能不露面,他们也不可能真的一次都不见面,届时裴郁与他碰面,是否也能如当日面对起裴家祖父时一样冷静?
还是……
也会像如今面对姜道蕴那般生气。
她心里的那点心思没有隐藏的全都摆在了脸上。
裴郁瞧见之后,只当她先前那番话只是哄骗他的,不由再次紧张地握住了云葭的手,薄唇微动,一时却有些不知道能说什么。
好在云葭心细。
在感觉到裴郁的动作时便回过神来了。
“没骗你。”
她柔声安抚着身边这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少年。
两人这会还保持着十指交扣的手势,她便用指腹轻轻摩挲了下他的手背,这是她惯常安抚以及安慰裴郁的动作。
她也是之前发现的。
每当她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裴郁就会迅速变得冷静和平稳下来。
果然。
在她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身边那个刚刚还有些忐忑不安的少年,情绪明显变得安稳了不少,只不过一双眼睛依旧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不肯移眼。
云葭便继续牵着裴郁的手与他说:“我刚是在想别的事才失了会神。”
“不过日后你碰到她也不必再与她说这些话了,我只希望以后我们两家可以各自过好彼此的日子,谁也不打扰谁。”
裴郁当即就点头答应了。
只要姜道蕴不再来打扰他们,他自然也不会主动去找她。
“那你刚刚是在想什么……”
他看着云葭犹豫着轻声询问。
他想知道是什么让她在这种时候如此失神。
话落见云葭面露犹豫,只当她不愿说,裴郁也没坚持,忙道:“你若不想说就不说。”
看着这样的裴郁,云葭不由无声叹了口气。
过后她牵着裴郁的手还是与他开口说道:“……我是在想裴伯伯,我听阿爹说他过阵子应该要回来一趟。”
万寿节马上到了。
这些守卫戍边的将领届时都会回来。
裴郁听到这个称呼,神色明显怔了一下。
能被她这样称呼的,这世上也就只有一个人……不过怔忡只是一瞬间的事,甚至不过一个呼吸,裴郁就回过神了。
在看到云葭脸上没有隐藏的担忧时,裴郁倒也终于明白过来她刚才为何失神了。
——为了他。
在听到这个称呼时一瞬间产生的厌恶忽然就凭空消失了。
月光下。
裴郁看着云葭的神情十分柔和:“我没事。”
他回握住云葭的手,迎着她担忧关切的神情柔声同她说:“他回来不回来,于我都一样,我也不会因为他如何。”
或许早些年,在他还小的时候,还对裴行时产生过希冀,于是因爱生恨,因爱生怨,因爱生怖……
明明讨厌他恨他却又期盼着有朝一日可以得到他的认可。
直到他发现这一切都是无用功。
那个男人不会因为他好而如何,却极度厌恶他的不好、他的不学无术……他觉得他不配拥有他心爱妻子的血脉,所以更为冷淡更为厌恶,甚至连看都不愿看他一眼。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
风风雨雨,他也都自己一个人扛过来了。
对他而言,那个十多年或许谋面次数还没超过两个手的男人,甚至还没有西街那个卖红薯的老人跟他熟悉……
那个老人还会在他受了风寒咳嗽的时候给他一个红薯,让他回去记得吃药。
而裴行时呢?他大概只会冷眼看着他。
裴郁厌恶裴行时。
不是因为他这些年对他的苛责和忽视,而是他做出来的那些事,都让他觉得可笑至极……
但也就这样了。
他再也不会因为想要得到裴行时的认可而拼命去做什么,自然也不会再对他心怀希冀。
如今的他有追求有理想有抱负,有三两好友,还有心爱的人,无论裴行时出现与否,都不会影响他的心情,改变他的现状。
“我对姜道蕴说那些话,是因为她让你伤心,可那个男人早已不会让我对他产生多余的情绪了。”
爱也作罢。
恨也作罢。
对他而言,无论是他还是裴家其余人,都只不过是熟悉的陌生人,他对他们也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不要来打扰他如今的生活。
他现在过得很好,很开心,他不希望被任何人打扰。
他脸上的表情是放松的,这样的放松是在告诉云葭,他真的是这样想的,让她不要担心。
云葭心里的担忧的确因此少了许多。
但相应的——
心里对裴郁的那抹怜惜却更甚了。
她自己是过来人,自然知道对自己的亲人失望到无欲无求得经历多少事,只有经历一次次的失望和锤炼才能养成这样的心性……
她经历了两辈子才彻底想通。
他呢?
又都经历了什么?
不愿去想。
怕旧事重提惹他伤怀,云葭不愿再多说这事。
她于夜色下,于裴郁的注视之下,重新扬起一抹笑,甚至还颇为孩子气的看着他说了一句:“好,我们把他们都忘掉。”
无论是姜道蕴,还是裴行时,以后都不会也无法再引起他们心中的波动了。
“好。”
裴郁看着她轻声应道。
两人继续往前走,许是快到中秋了,今夜夜色很好,月亮虽然不算圆,但却十分明亮,头顶闪烁的星星也有许多。
惊云和叶七华依旧默默跟着他们身后。
而裴郁牵着云葭的手,边走边说:“其实我还是感激他的。”他的脸上挂着轻松的笑,察觉到身边云葭看过来的目光,裴郁垂着那双含笑的眼睛,柔声与她说:“因为他的身份,因为这个姓,我得以与你相识,得以来到你的身边。”
她或许不知道。
他曾经有多厌恶自己这个身份。
即便只是作为下人的孩子,恐怕都要比他活得好、活得轻松自在。
府里那些小孩,虽然从出身起就沦为了家奴,可裴郁每次看到他们一家三口在一起的样子,却不可避免地总会滋生出一抹羡慕。
甚至希望能与他们交换。
可正是因为他的这个身份,他才得以认识她。
虽然幼时他们相处的时间并不算长,只有短短几载,甚至都没机会好好说过话,但那短暂地相遇已足以抚平他心中的那些黑暗。
她让他觉得在他瑀瑀独行于这黑夜之中时,也曾有一刻感受到月亮的偏爱。
于是心生向往、心存光亮、心怀希冀……
“我因为这个身份得以与你相识,得到你的关怀,又因为这个身份,被徐叔允许入住徐家,这是我唯一身为他的儿子所感到的幸运。”
他脸上的神情是那样的柔和,竟比此刻天上的月亮还要来得温柔。
那个曾经抱怨上苍不公。
那个曾经对这世间万物都心怀怨恨的小孩终于还是长大了。
他长得很好,比任何人都要好。
他因一点神女无意洒向人间的偏爱而得以健全的长大,又因为如今这一份独属于他的爱意而滋生出无尽的温柔。
尤其看到面前女子因他的话而红了眼,他脸上的温柔便愈发浓郁了。
他早已止步。
此刻他伸手轻捧住云葭的脸,又用柔软的指腹去轻轻擦拭她眼角的落泪。
他向她俯身,以额头轻触她的额头,用近乎呢喃的呓语声与她轻声说道:“不要为我难过,我很高兴我能遇见你。”
“你是我这不幸人生里,上苍给予我的最大的偏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