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看到裴行时出现在这,徐冲自是愣了一下,他目光怔愕地看着裴行时的方向,一时都有些分不清自己这是眼花了还是什么?
这人不是在山上吗?
怎么突然出现在这了?
还是霍七秀率先反应过来,她本已一脚踩在脚踏之上,都已经准备上马车了,看到骑马而来的裴行时又连忙收回了脚步,朝着裴行时过来的方向微微俯身行礼:“信国公。”
徐冲听到这一声也总算回过神来了。
他先伸手把霍七秀扶了起来,而后看着裴行时的方向奇怪道:“你怎么来了?”
裴行时已到两人近前。
距离徐冲和霍七秀一丈左右的距离,他先翻身下马,朝霍七秀点了点头,然后迎着徐冲疑惑的注视,淡声道:“不是你说我要是再不来见你,你就要跟我断绝关系吗?”
他说话的时候在徐冲光滑的下巴处微微一顿,但也就转瞬的功夫,他便又若无其事地收回了视线。
徐冲一愣。
倒是想起来今日在裴府门前跟裴家那些下人撂下的话了。
他也不是全然忘了,只是没想到裴行时会来得这么快。
毕竟是自己的好兄弟,先前再恼再气,这会看到裴行时冒夜前来,徐冲心里还是高兴的,他笑着走上前,伸手锤了下裴行时的肩膀:“算你还有良心!”
他说完想到霍七秀还在。
“对了——”
他忙拉着裴行时过去,给人介绍道:“这是七秀,你们以前见过。”
“我们下个月就要成婚了,正好你这次回来就先别走了,等参加完我跟七秀的大婚,再走也不迟。”
虽说藩将不能在京城待太长的时间。
但以他们三人这样的关系,裴行时若主动跟李崇请旨,想必李崇肯定也不会说什么。
何况万寿节马上就要到了,藩将本来也能进京祝寿。
裴行时早在回来的第二天就听说徐冲要成亲的消息了,打听之后知道是这位霍老板,他以前的义妹。
裴行时见过霍七秀几回。
虽然交谈不深,但也知晓这是个奇女子,对待徐冲也颇为关心。
如今再见徐冲与她站在一起时的样子,倒是比从前年轻了不少,看着也更加有活力了,便更加没有什么好不放心的了。
他跟霍七秀又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而后才把视线落在徐冲的身上,与他说道:“不一定,可能过阵子我就要走了。”
“你这家伙!”
徐冲有些生气,但也知晓他这人如今的脾性,对谁也不亲近,无论对他还是对李崇都一样,只能作罢:“算了算了,随你,反正你现在酒也不喝,话也不说,我看你就来气!”
他沉着脸这样吐槽着,裴行时也不辩驳。
霍七秀知晓他们兄弟俩许久不曾见面,必然有话要说,便先提出告辞了:“大哥,信国公,我先走了,你们进去说话吧。”
徐冲这才想起霍七秀,忙扭头与她说道:“我让人送你。”
“不用。”
霍七秀冲人笑:“今日出门带着护卫,何况城中皆有巡逻,没事。”
徐冲看了一眼马车旁的两个男人。
都是被他亲自考验过功夫的,此刻见他看过去,那两个护卫纷纷绷紧身子,朝他拱手喊道:“国公爷。”
徐冲点点头,沉声叮嘱道:“照顾好你们主子。”
“是!”
两护卫忙又应了一声。
徐冲便也没再多说,亲自扶着霍七秀上了马车,而后便留在原地目送马车远去。
等到马车远去,瞧不见影也听不见声了,他这才转身看着裴行时说道:“走,去我书房,我们好久没见了,今晚正好好好说说话。”
“就是你现在不喝酒了,要不然我这还有几壶好酒可以供你品尝,都是七秀从南地带来的,和咱们北边的风味不一样。”
他张嘴闭嘴都是霍七秀。
裴行时也未曾笑话他,听他这样说,也只是淡淡说了句:“你若要喝,我今晚就陪你喝几盏。”
“当真?”
徐冲高兴了!
眼里也立刻泛开了笑意,他当即搭着裴行时的肩膀,朗声道:“走走走。”
他说着就带着裴行时往府中走去。
门前下人看到两人过来,纷纷行礼请安。
裴行时由着徐冲搭着他的肩膀,只不过要进去的时候,他的脚步又微微停顿了一下,但最终,他也还是垂眸跟着徐冲走了进去。
一路走去,并无多少人。
这个点,除了当值的那些人,其余人都已经回到自己的房间歇息去了。
徐冲的书房在外院。
门前的荣科冷不丁瞧见徐冲搭着一个男人的肩膀进来还有些惊讶,待瞧清来人是谁之后,他忙哎呦一声快步迎上前,冲着裴行时弯腰说道:“您来了,咱们主子可念叨您许久了。”
徐冲今晚高兴,同荣科发话道:“把七秀上次带来的酒拿点过来。”
荣科忙应了。
他先过去给两人开了门,又先泡了两壶茶,这才往外走去。
徐冲坐下之后便仔细打量起裴行时,越看,这双眉就拧得越厉害,他皱着眉跟裴行时说:“我瞧着你怎么又瘦了?”
裴行时闻言不答,只道:“你也没好到哪里去。”
徐冲瞪眼:“我这是累的,跟你可不一样!”
他说着又同人说起自己如今在济阳卫的事:“你是不知道那卫所里面的酒囊饭袋有多少!不是花钱买进去当老爷的,就是本来有志气被打压没了的,我头一天进去看到他们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就气得想把他们全都拉出去狠狠打几十鞭子!”
他越说越气。
这些话跟别人都不好说,也就只能在裴行时这边倒倒苦水。
“这京城的这些兵跟咱们以前大营里的是真的不能比。”徐冲边说边摇头,说得多了,还拿起茶盏喝了一口。
“你就不怪他吗?”
裴行时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徐冲一愣,下意识问了句:“谁?”等反应过来,他倒是沉默片刻,又喝了口茶方才握着茶盏说道,“能不恨吗?”
“我把他当好兄弟,替他在外面开疆扩土、披荆斩棘,他倒好……”
这些愁绪和苦闷同样不能与旁人说。
徐冲也不知道憋了多久,这会才能和裴行时说说自己心里的难受。
“我们当初结拜的时候,还说过永不负彼此。”
“没想到……”
他笑着摇了摇头,只不过这笑容看着实在苦涩。
裴行时听到这话,眸光微顿,沉默片刻,到底什么都没说,只是拿起茶盏喝了起来。
“我怎么瞧着……”
徐冲忽然看着裴行时皱眉道:“你如今跟他也不怎么对付了,他怎么你了?”
裴行时头也不抬道:“你想多了。”
不等徐冲再问,裴行时就抬眸看着他说道:“我只是比你更早知道他是天子。”
徐冲听他这样说,一时倒是无话了。
是啊。
他是天子。
徐冲沉默喝茶。
“不过这事也不能全怪他。”过了一会,徐冲忽然说道,“站在兄弟的角度,我当然难受,可那是因为我把他当生死兄弟,可我忘了他除了是我的兄弟之外,他还是我们大燕的天子。”
“我也知道我这人有时候做起事来莽撞惯了,顾不到别人,随心所欲。”
“而他是天子,眼前是朝堂、江山、社稷、百官……如果所有人都跟我似的,有样学样,他以后还怎么管好这个天下?”
“所以我现在倒是也能理解他了。”
最开始知道李崇的心思时,徐冲是真的怨过恨过。
可时间一天天过去,这些怨怪和恨意也就渐渐减少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不容易,何况高坐在那个位置,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更加不能行差踏错了。
“而且我现在也挺好的。”
徐冲笑道:“卫所的人都被我收拾干净了,现在留下的人虽然不多,但各个都有志气,假以时日,说一句超过我以前手里的那些兵不至于,但也不会在碰到事情的时候做逃兵,更加不会每天混日子过日子。”
“正好你这阵子在,有空就陪我一起去卫所看看,顺道也指点指点他们。”
“那群小子可崇拜你了,成日把你挂在嘴边。”
裴行时仍握着茶盏,语气平淡:“再说吧。”
徐冲可不吃他这一套,当即虎着脸瞪眼道:“再说什么再说,我可是跟他们吹过牛的,说你要是回来就让你过去的!”
“你要是不去,我这吹出去的牛怎么办!”
裴行时面露无奈。
他抬头看着徐冲说:“你怎么还跟以前似的,总拿我说事?”但到底也没再说什么,只道,“过几天吧,我答应陪老爷子在山上待一段时间。”
徐冲自然不缺这几天时间。
听他说起老爷子,便顺口问了一句:“老爷子如今身子骨怎么样了?”
裴行时:“还是老样子,不好不坏,过得去。”
徐冲点点头,想了想,说:“回头我也去山上看看他,回来这么久,都没去拜见过老爷子。”
之前一直没什么时间。
不过说到底还是如今跟裴家的关系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尤其是郁儿这件事情上,老爷子的做法实在是太让人寒心了,他也没法跟以前似的那样面对他了。
裴行时无可无不可,听他这样说,也只是随意点了点头。
荣科很快拿着酒壶过来了。
徐冲没让他留在身边伺候,挥手把人打发下去之后,亲自给裴行时倒了一盏酒,还笑道:“你尝尝。”
“先说好,只陪你喝几盏。”
裴行时放下茶盏的时候看着徐冲说了一句。
徐冲听到这话,直接翻着白眼道:“行行行,这么好的酒,我还舍不得给你喝呢。”
何况他今天本来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也不想喝多了误事。
两盏薄酒下肚,徐冲也就开始说起正事了:“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去找你吗?”
裴行时第一杯酒还没喝完,听到这话,神色微顿,却没开口。
徐冲最看不得他这个样子,他打小就是个急性子,如今年纪大了还稳重一些了,但看着裴行时这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样子,还是没忍住。
当即连酒也顾不上喝了。
徐冲放下酒盅就看着裴行时急问道:“你跟我说说,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郁儿可是你的亲生儿子,陈氏敢这么对他,你就一点都不生气不难过?”
裴行时仍旧喝着酒没说话。
就在徐冲要憋不住心里的火气的时候,裴行时忽然一口气把酒盅里面的酒全部喝完,然后放下酒盅看着徐冲说道:“这是他的命。”
徐冲听到这话一愣。
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呆愣道:“你说什么?”
裴行时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我说,这是他的命。”
话音刚落。
脸上就直接挨了一拳头。
徐冲力气本来就大,更不用说这样毫不留情的一拳头,即便是裴行时也被他打得直接倒在了地上。
看到徐冲冲过来抓住他的衣襟开始揍他,裴行时也没挣扎。
任由那如沙包大的拳头往他身上揍。
“裴行时,你他娘的还是人吗!他是你儿子!你就算为了崔瑶,你也够了吧!就你这样,崔瑶她能高兴,我要是她,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徐冲边说边揍裴行时。
裴行时仍旧一声不吭,任他揍着。
荣科听到动静走进来,待瞧见这个场景简直吓了一大跳。
“主子,您这是做什么呢?”
他说着就要冲过来阻拦。
徐冲头也不回喊道:“滚出去!”
他平日对家里的下人都是一贯的和颜悦色,今日这样声厉内荏自是让荣科吓了一跳。
不敢再进来。
但看着信国公被揍得脸色煞白,嘴角也开始流血了,实在担心出事,荣科急得眼睛乱动,想到一个人,他眸光放亮,当即就要出去找人。
却被裴行时喊住。
“站住,让他揍。”裴行时看着荣科沉声道。
荣科回头:“国公爷,您这……”
裴行时双目直盯着荣科,沉声:“我说了,让他揍,不准去找任何人。”
“你、你们……”
荣科又气又无奈,最后只能罢手,摇着头叹着气出去了。
“你还手啊!”
“当什么缩头乌龟!”
“还是你觉得我这一顿揍,能让你减轻你心中的罪孽!”徐冲看裴行时这样,越看越来气,手里的拳头也是一拳接着一拳,毫不留情。
裴行时只觉得全身上下,就连五脏六腑都在泛着疼痛。
他原本还能坐着,此刻却已然只能躺着了,听到这话,他也只是目光涣散地看着头顶虚弱道:“你高兴就好。”
“你——”
就像是拳头砸进棉花里,徐冲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了。
他高高抡起拳头。
可看着裴行时这副鼻青脸肿、视死如归的样子,这一拳头就落不下去了,最后他咬着牙,怒视汹汹地看了裴行时良久,忽然挥手一扫旁边的高案。
高案摔落。
上面的花盆也摔得四分五裂,满地都是泥土,有不少都溅到了他们两人身边。
谁也没有在这个时候伸手去拂。
裴行时依旧躺在地上。
而徐冲沉着脸红着一双眼睛蹲在旁边气喘如牛,沉声质问:“你真想就这样过一辈子?不怕郁儿恨你一辈子,也不怕以后去了地底下,崔瑶怪你是吧?”
裴行时听到最后一句,眸光微闪。
但也只是转瞬即逝,很快他的眼底又化作了一片漆黑、一片虚无。
他依旧什么都没说。
徐冲看着他,忽然站了起来。
他居高临下看着裴行时,脸上神情复杂。
“裴行时,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你现在去找郁儿,那样我们还是……”
徐冲话还没说完,裴行时就手撑着地站了起来,他被打得太重,起来的时候还踉跄了下,却还是说:“不用了。”
说罢。
看着徐冲难看至极的脸色,他问道:“你还要打吗?不打,我就先回去了。”
徐冲一听这话,简直目眦欲裂,双手紧攥成拳,但他硬是咬着牙没说话。
直到裴行时看着他说:“那我走了。”
徐冲没说话,眼睁睁看着裴行时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外走,等到瞧见他快要走出门口的时候,他忽然冲着人喊道:“裴行时,你今天要是这样走了,出了这个门,我们就再也不是朋友了。”
“我没你这样的朋友!”
裴行时脚步猛地一顿,身子似乎疼得已经站不住了,他手扶着门框才得以站稳。
能感觉到徐冲在看他。
他的呼吸也比先前重了一些。
他知道徐冲不是在跟他说笑,他这个兄弟最重感情,平素绝不会以这样的法子作为威胁,今日说出这样的话,那就是真的已经做下决定了。
秋夜的风凉飕飕的。
裴行时扶着门框,站立良久,方才吐声:“……好。”
他说完便径直往外走了。
徐冲看他这样,气得追了两步,但最后还是勒令在门口,如金刚怒目一般,眼睁睁看着裴行时于黑夜之中越走越远,而他目眦尽裂,手伸出去就在门上狠狠捶了一拳头。
那门直接破出了一个洞。
荣科就在院子里,看到裴行时过来,忙回过头。
在看到裴行时现在的模样时,还是没忍住惊呼了一声,他忙上前想伸手搀扶。
裴行时摆手:“无事。”
荣科不放心,依旧苦着脸说道:“小的扶您出去吧。”
裴行时还未说话,就听到身后传来的那声重击,脚步又是一顿,他没有回头,只看着身边回头望去目露担忧的荣科说道:“过去照顾你家主子吧。”
说罢。
裴行时便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了。
“国公爷……”
荣科喊了一声,见裴行时脚步不停,一边是受了重伤的国公爷,一边是自家显然状态也十分不好的主子,荣科左右为难,最后还是一跺脚回去了。
眼见徐冲拳头也带了血。
荣科又是一声惊呼,忙扶着脸色依旧难看至极的徐冲往里走,边走边说:“您说说您,您和国公爷都多大年纪了,怎么还这样?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
徐冲没说话,沉着脸坐在椅子上。
脸却还是扭着看向门外裴行时离开的方向。
荣科看他这样又是叹了一声,没再多说,他先去给人拿药。
还好。
书房这边本来就有药箱。
荣科找了纱布和金疮药,又去拿了清水帕子过来给徐冲包扎。
庆幸的是徐冲的伤口并不算深。
会流血也只是因为徐冲最后那一拳被门上的倒刺扎进了皮肉。
“还好伤口不算深,要不然看您明天怎么跟姑娘和霍夫人交待。”荣科叹气道。
徐冲听到这话,方才收回一些思绪。
他刚才太生气,倒是忘了明日还要一起去踏青的事。
忙低头看了一眼。
还好。
就跟荣科说的一样,伤口并不算深。
他也悄然松了口气。
重新变得冷静下来,理智和思绪也都重新回笼了,徐冲当下就直接先与人吩咐道:“你去一趟门房,嘱咐他们一声别把今日裴行时来家里的事说出去。”
这是以防裴郁知晓。
裴行时这个态度,他看了都受不了,更何况是郁儿了。
他想到这个又来气,又想拿拳头捶桌子了,被眼疾手快的荣科连忙握住,心惊胆战跟他说道:“您这手还要不要了!”
徐冲这才强行忍住,但脸色依旧十分难看,嘴里则恼怒道:“这狗东西不知道是疯了还是被猪油蒙了心!”
荣科问:“国公爷到底说什么了?您这样生气。”
他并不知道两人刚才都聊了什么,只是见主子揍信国公就知道这两人应该是聊得不好。
徐冲沉着脸不肯说:“做你的事去。”
荣科知道他不会多说,便也没再多问,只道:“那您小心着些手,可千万别沾水了,要不然伤口化脓,明日小的可不会给您找借口骗姑娘。”
徐冲烦得直摆手:“知道了,滚滚滚。”
荣科这才放心往外走去。
等走到门房的时候,荣科便把刚才国公爷的吩咐与门房的两个下人说了。
未想两个下人面面相觑,荣科不由皱眉道:“怎么了?”
其中一人忙与荣科拱手道:“刚才信国公走的时候,也跟我们这样嘱咐过。”
荣科一听这话,神色微怔,良久方才无奈地摇头叹了口气。
……
有徐冲的吩咐。
家里其余人自是不知道裴行时昨儿夜里来过的事。
倒是云葭细心,吃早膳的时候瞧见徐冲手背上破了皮,不由看着他皱眉道:“阿爹怎么受伤了?”
其实徐冲现在手上这点伤已经瞧不出什么了。
家里的金疮药都是顶好之物,他原本也没受太大的伤,只是云葭细心,方才瞧出来,若是让徐琅看,恐怕只会以为徐冲这是被蚊虫叮了一口。
“昨儿拿东西的时候不小心碰到柜子上的倒刺,扎到了。”徐冲心下一紧,嘴里倒是如常说道。
显然是早就想好的说法。
云葭听他这样说,也就没有起疑,只不过还是蹙着眉看着他说了一句:“您以后小心些。”
“知道知道。”
徐冲笑道,见云葭没再多提,不由悄悄松了口气。
看到裴郁,徐冲不由又想到裴行时那混账东西昨儿夜里说的那些话,他心里涨得慌,忍不住就想对这个孩子好些、再好一些。
裴行时那个狗东西不认这个儿子,他认!
以后裴郁就给他当儿子!
裴行时那个狗东西就等着后悔去吧!
徐冲边想,边给裴郁夹了一个大肉包。
裴郁正低头喝粥,冷不丁瞧见面前多了个肉包,不由抬头。
“徐叔?”
他怔怔看着徐冲。
“没事,多吃点。”徐冲看着裴郁温声说道。
裴郁轻轻答了声好,倒也没多说,拿过肉包就慢慢吃了起来,只不过心里总觉得今日徐叔看他的眼神有些怪怪的。
但他也不敢问。
只能默默吃着手里的肉包。
同样有这个感觉的还有云葭。
她眸光微动,在父亲的身上轻轻流转一番,又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等吃完饭。
徐冲先去霍家接霍七秀,顺道跟她也说下别提起裴行时昨儿夜里来过的事。
怕被拆穿。
以免耽误时间,云葭三人便决定先去找赵长幸他们,顺道把沈杳和阮裳给接了,在郊外汇合。
这会裴郁和徐琅都回屋换修身的劲服去了。
云葭也回房换衣裳。
只不过走的时候,她跟惊云先吩咐了一句。
惊云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却未多说,点头去做事了。
等云葭换好衣裳,荣科已经被带过来了。
和恩与云葭说了荣科已经在外面候着的事,云葭点点头,一边整理着袖子,一边往外走。
荣科见她出来,忙弯腰低头朝她行礼:“姑娘。”
云葭轻轻嗯一声,等坐到上方的位置,接过惊云递来的茶喝了一口,方才问荣科:“你知道我找你来为着何事吗?”
荣科哪里会知道?
但他心里倒是有个猜测,只是又觉得不太可能,便犹疑着摇了摇头,小声答道:“小的不知。”
云葭挥手。
让惊云与和恩先出去,而后问起荣科:“阿爹手上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荣科一听这话,心里更是一紧,但在这点上,荣科早就跟徐冲串过口供了,便同云葭说:“国公爷昨儿拿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扎到手了。”
云葭看着他嗓音淡淡:“荣科,你跟着父亲这么多年,也应该知道我的手段。”
荣科一听这话,心里便又是一紧。
他心里慌乱,脸上也透了底。
云葭见他这样就知道其中必定有鬼。
茶盏落在桌上,发出沉重的一声撞击,荣科身子止不住一抖,又听前方传来云葭的冷声:“到底怎么回事?”
见荣科仍有犹豫,她又沉了声:“还不说!”
荣科听到这一声再也扛不住了,膝盖都软了,直接跪在了地上,把昨儿夜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全都与云葭说了出来。
说完未听到前方再传来什么声音。
荣科也不知道姑娘现在是个什么意思,他也不敢抬头,只敢埋着头继续跪着。
“小的知道的只有这些,国公爷也不肯跟小的说他们聊了什么,可……”他小声道:“小的还是第一次见国公爷发这么大的火,还要跟信国公断绝关系。”
云葭沉默不言。
她大概也能猜出阿爹与裴伯伯都聊了什么。
但能让阿爹这样生气,不仅直接动手揍裴伯伯,还要跟他绝交……显然裴伯伯应是说了一些让阿爹十分生气的话。
联想到今早阿爹看向阿郁的眼神。
云葭沉默半天,最终揉着眉心,叹了口气。
“知道了,下去吧。”
云葭发了话,荣科连忙应是,要走的时候,又听云葭说道:“我问你的这些话,不必跟阿爹说,至于旁人那边,更不准提起。”
“我不希望这件事家里还有其他人知晓。”
荣科连连点头,正要出去,就听到外头率先传来徐琅朝气蓬勃的声音:“阿姐,我和裴郁好了,你好了吗?”
荣科心下一紧,怕自己这样出去跟两位少爷撞上,会被他们瞧出脸上的异样。
“姑娘……”
他不由抬头看向云葭。
云葭知道他在想什么,见荣科神色慌张,她亦有所担心。
阿琅也就算了。
阿郁素来细心,若瞧见荣科在她这边露出这样的面貌,恐怕又要细查。
云葭朝荣科使了个眼色。
荣科意会,忙往侧间躲,云葭也顺势起身,往外走去,正好在门口遇上了本来要进门的徐琅和裴郁。
“刚好。”
她说着看了眼两人。
两人皆穿着修身的圆领袍,一个着蓝色,一个着紫色,此刻皆扬着一张笑脸看着她。
并未起疑屋中的情况。
云葭的目光在裴郁的身上多停留了一会,但也只是一会,并未让裴郁起疑,她便收回视线,温声与两人说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