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野清昏迷不醒。
两个孩子也哭晕过去了,只有袁星州还呆坐在地上,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徐冲让人留后检查山上的人,又让明深留下处置,之后便带着陈集等人先行护着袁野清和几个孩子下山。
山下已有人准备好休息的马车。
徐冲让人把袁野清抬进去,又让几个孩子上去,便带着人先回城去了。
姜家那边也已经得了消息。
早早的就请好了大夫候着,人也都在前厅候着,一听到外面的动静,众人纷纷起身。
姜道蕴先前还一副随时都会晕过去的模样,此刻却跑得比谁都快。
“夫人!”
沉雪担心她出事也连忙跟着跑了过去。
在看到路青等人背着袁野清和两个孩子进来的时候,姜道蕴先是松了口气,直到看到袁野清满身是血,她神色立刻又骤变了一下,整个人也跟着往前踉跄了下,差点就摔倒了。
亏得沉雪及时扶住,避免了姜道蕴的摔倒。
但姜道蕴等步子停稳之后还是立刻白着脸走了过去,在看到袁野清脸色苍白,一丝血色都没有的模样,姜道蕴不由颤着嗓音问道:“清哥他……”
“夫人放心,大人没事,只是失血过多。”
路青说着也不敢耽搁,匆匆与姜道蕴点了点头便快步往后院走去。
姜道蕴自是也不敢阻拦,白着脸,连忙快步跟了过去。
两个孩子这会也都晕着。
护卫们便护着他们一道过去,打算让大夫一道给他们看看。
短短一会功夫,人倒是走了大半。
徐冲随后进来。
他忙活了一早上。
这会倒是没再跟着进去,而是看向正朝他匆匆走来的霍七秀和云葭。
二人脸上都挂着没有掩饰的担忧,霍七秀更是蹙着眉看着他身上的血迹。
徐冲低头看了一眼就知道她在看什么了,他笑着与两人说道:“我没事,估计是刚才离袁野清太近,沾上了。”
云葭见他无碍总算松了口气,让惊云快去倒一碗茶过来。
徐冲等茶的功夫则跟二老说道:“干爹、干娘,既然人已经找到了,我们就先回去了。”
姜母听到这话自是忙道:“你忙了一早上,留下来吃饭吧。”
“不了。”
徐冲笑道:“今日事情多,吃饭也吃不痛快,等过几日我们再来打扰。”
姜母还想说话。
姜舍然却先开了口:“今天辛苦你了,回去好好歇息。”
徐冲笑着诶了一声。
说话间,惊云也急匆匆捧着茶碗过来了。
徐冲实在是渴得不行,接过之后便立刻咣咣咣喝了个底朝天。
霍七秀拿帕子擦拭他的脸:“慢点喝。”
徐冲朝她笑笑,把茶碗递给一旁的下人便朝二老告了辞,带着妻子和女儿回家去了。
走前。
云葭瞧见了站在一旁的少年。
他一直安安静静站在一旁,先前人多事杂,她倒是也未曾注意到,此刻瞧见,不由想到先前城中的那些议论声。
他与袁大人长得还真是相像。
只不过袁大人看着更温雅一些,而眼前这少年则看着要沉默许多。
他低着头站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毕竟是袁家的事,与她没有关系,也轮不到她说什么,云葭便也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跟着阿爹和霍姨先行离开了姜家。
二老目送他们离开,倒是也瞧见了袁星州的身影。
姜母之前去过一次别院,倒是见过一回袁星州,此刻见少年呆站在那,身上看着也十分落魄,忙与身边的丫鬟说道:“带大少爷下去歇息。”
丫鬟应声过去。
可袁星州并未动,依旧呆站在原处。
姜舍然捋着胡须看了他片刻,吩咐道:“带他去清儿那边。”
话音刚落。
少年便豁然抬头看了他一眼。
姜舍然与他点了点头:“去吧。”
袁星州没有说话,但步子终于肯动了。
姜母见他离开,还是不由蹙眉道:“清儿还昏睡着,那边现在做主的就蕴儿一个,她要是看见这个孩子……”
“她若这个时候还只顾着自己的心意闹事,那她也就不用再当我的女儿了。”
姜舍然说完便没再理会姜母,径直回屋去了,走前还留了一句:“孩子们的事让孩子们自己去做,你不要去掺和。”
姜母本想去探望下清儿和两个孩子。听到这话,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听了姜舍然的话,没在这个时候过去,只派了人过去看着,让他们有消息便立刻禀过来。
袁星州去了袁野清那边,却未曾进去,而是站在院子里一棵稍显隐蔽的树下。
丫鬟不明白他想做什么,轻声问袁星州:“奴婢给您去通传一声?”
袁星州未曾说话,只沉默地看着那进进出出的屋子。
丫鬟犹豫片刻,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进去通传,便与袁野清说:“那奴婢先给您去准备一身合身的衣裳和吃的,您在这等奴婢下,或是去那间屋子歇息。”
丫鬟说着给袁星州指了一处地方,见袁星州依然没有回答,只能先行欠身离开。
丫鬟走后。
袁星州依旧沉默地看着那间屋子。
进进出出的人还是很多,每次送进去的水,不久之后拿出来便都成了血水。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又或许什么都没想。
大脑仿佛停止了运转。
他不明白,他明明这么讨厌袁野清,为什么现在看到这一盆盆端出来的血水,他的心里竟然有些闷闷的。
他也不明白,袁野清那个时候为什么会挡在他的面前。
他一直以为他是伪君子……
可伪君子会这样吗?
袁星州不知道,他只是紧紧抿了唇。
“大夫,怎么样?”
姜道蕴站在一旁,眼见大夫把完脉起身,立刻急声问道。
大夫经常给姜家和袁家看病,这会便跟姜道蕴说道:“大人失血过多,还好未曾伤及要害,只需好好静养一阵子就行。”
姜道蕴听到这话总算松了口气。
又让他去给两个孩子把脉,知晓同样并无大碍,她那颗高悬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但原本强撑着的身子也泄了气一般彻底瘫软一片。
手扶着床坐了下来。
她让人去熬药,又怕人多进出扰到清哥歇息,让人把两个孩子抱回自己的房间歇息,又让伺候的人也都退下,自己则守在袁野清身边亲自照顾他。
这一照顾却直接照顾到天上都开始有晚霞了,袁野清才终于醒了过来。
“唔。”
姜道蕴正在拿茶,打算拿帕子沾着茶水给袁野清润润嘴唇,忽然听到这一声,她一面喊着“清哥”,一面快步走来。
果然瞧见袁野清睁着眼睛醒了过来。
她立刻潸然泪下,走过去想跟从前似的扑进他的怀里,又想起他受了伤,便坐在床上看着他掉眼泪:“你吓死我了。”
袁野清看着她一笑:“我答应过你不会有事的。”
他边说边伸手想去擦拭姜道蕴脸上的眼泪,只是胳膊刚刚抬起就牵扯到身上的疼痛,他立刻蹙了眉,又轻轻唔了一声。
姜道蕴见他这样,哪里还敢让他乱动?
一边随手抹了一把眼泪,一边靠过去擦拭他额头又冒出来的冷汗:“你别乱动,大夫说你这阵子要好好静养。”
想到他身上的那些伤,她就忍不住又想掉眼泪,嘴里则气道:“路青他们到底是怎么照顾你的,竟让你伤成这样!”
想到路青等人身上一点伤都没有,清哥却满身是伤,刀伤、箭伤……前后都是。
她就心疼不已。
“不关他们的事,他们的目标在我,我不受一些伤,如何麻痹他们,又如何能救出几个孩子?”
不等姜道蕴再说,他又问:“几个孩子怎么样?”
姜道蕴忙跟他说:“阿宝和嫣儿没事,我怕他们醒来吵到你,就让人抱着他们先回自己那边歇息了。”
话落。
瞧见袁野清还看着她,知道他是在等谁的消息,她沉默片刻,方才说道:“我不知道。”
“我没去问。”
自他昏迷,她就一直待在这边了,连午膳都没吃。
也没人敢在这个时候来跟她说。
她的确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她甚至都不知道他在哪。
见袁野清目露无奈。
姜道蕴抿了干涩的嘴唇跟他说道:“我不管那些了,我也不争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想要他留着就留着,你想要他跟着父亲他们走就走,我什么都不管了,只要你好好的就行。”
姜道蕴说到这又忍不住掉起眼泪。
天知道她刚才看着他一身血衣出现的时候,有多害怕。
她根本没办法想象要是他真的没了,她该怎么办。
她什么都不求了,也什么都不跟他争了,只要他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活着,她就心满意足了。
“你靠过来一点。”袁野清看着她说。
姜道蕴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忙靠了过去,直到一只手擦拭过她的眼角,姜道蕴方才知道他是要替她擦拭眼泪。
顿时。
姜道蕴鼻子又是一酸,眼泪反而冒得更多了。
“你啊,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总喜欢哭。”听到袁野清的笑声,姜道蕴想辩解又辩解不出,只泪眼婆娑看着他,与他说:“你要见他的话,我就让人去把他带过来。”
袁野清说:“先不着急,我先跟你说几句话。”
姜道蕴看着他,等着他说。
袁野清同她说:“我刚才上山的时候,阿宝和嫣儿身上并无什么伤,但衣服上面却全是泥土。”
姜道蕴回想刚才看到两个孩子的情景,好像的确是这样的。
但她不明白清哥为何这个时候与她说这些。
“星洲身上也有,”袁野清说到这,忽又一顿,“他受的伤估计不少,至少要比阿宝他们多。”
“我不知道他们这一天的时间发生了什么,但能知道的是,他们应该一起经历了一场劫难,阿宝和嫣儿十分信任他。”
“什么?”
姜道蕴一愣。
“我刚才上山的时候,他们一直抓着星洲的衣服躲在他的身后,回头等他们醒来,你可以问问他们。”
“蕴娘。”
“我跟你说这些,不是希望你做什么,只是想和你说,无论星洲日后选择去哪里,他都是我的孩子,这是无法避免的。”
“在这个世上,你对我而言是最重要的。”
“可我也没办法对星洲置之不顾,他跟阿宝和嫣儿一样,都是我的孩子。”
姜道蕴知道他的意思。
四目相对,沉默许久,她最终还是先撇开视线:“我让人去喊他过来。”
她说着便喊沉雪进来。
沉雪一听这话,神色有些惊讶,但也悄悄松了口气,跟姜道蕴禀道:“小公子就在外面候着。”
姜道蕴听到这话就皱了下眉。
但见沉雪见她看过去立刻低头的模样,也就没问她刚才为何不来报,只淡声吩咐让人进来。
等沉雪出去。
她才收回视线,一面替袁野清掖被子,一面跟袁野清说道:“我不知道他在外面。”
她怕袁野清误会。
袁野清自然不会误会她,他的蕴娘向来直接,不会也不屑去做那些拐弯抹角的事,对她而言,做了就是做了,不至于找这样的借口。
“嗯,我知道。”
姜道蕴见他信她,心里也总算是松了口气。
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待扫见少年那张熟悉的脸,她的眸光还是忍不住一暗,但也只是转瞬的功夫,她便起来了。
“我去看看阿宝他们,你好好休息。”
等袁野清看着她点头,她便未再说什么,看着少年过来,姜道蕴红唇微张,似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往外走去。
沉雪也跟了出去。
室内一下子就只剩下父子二人。
袁星州刚在外面站了半天,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但他并未表示什么,只沉默地看着苍白着脸躺在床上的袁野清。
因为盖着被子也瞧不见身上的伤势,但见他嘴唇都发白了,就知道他伤得不轻。
可袁星州实在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又能说什么。
“伤得怎么样?”
最后还是袁野清先开了口,问袁星州的伤势。
比起袁野清身上那点伤,袁星州也不过是挨了几脚,最厉害的也就是脑袋挨了一记打,但这些伤势也不过是他疼了一些,却不至于要他的命。
他摇了摇头,哑着嗓子说了句“没事”。
袁野清听出他的嗓子干涩,皱了皱眉,说:“你去倒杯茶。”
袁星州还以为是他要喝茶,没有犹豫,转身去倒了,拿过来要递给袁野清的时候却听他说:“你喝吧,嗓子都干得要冒火了。”
袁星州微怔。
但也只是片刻,他就沉默地捧着茶碗喝了起来。
从昨天被抓开始就没喝过水,他的确是渴得不行,这一碗水犹如天降甘露一般,袁星州起初还有些犹豫,最后却仰着头咕咕咕全喝完了。
袁野清见他喝完便适时又说了一句:“不够就再去倒一碗。”
袁星州其实还有些渴,却没再去倒,手里握着那只茶碗,他稍显局促地站着,他其实宁可袁野清没救他,那他至少还能够恨得坦然。
不至于像如今这样,面对他的时候都不知道说什么。
说到底。
他今年其实也不过才十三岁。
“坐吧。”知道袁星州轻易不肯坐下的,袁野清便又补充了一句,“你这样站着,我和你说话不方便。”
袁星州看他一眼,最终还是坐了下来。
依然沉默。
袁野清看着他说:“这次是我的缘故,没护好你们,你放心,以后我会多派些人手给你,不会再让你像这次这样。”
见袁星州依然没说话。
袁野清也不介意,继续看着袁星州说道:“还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下——”
袁星州这次终于抬起眼眸看他了。
无声询问何事。
“我跟二老商量过,他们想带你去江南。”见袁星州蹙眉,袁野清忙与他解释道,“我不是不要你,你既然读过书,就应该听过姜大人的名声,也应该知道临安的鹿鸣书院,那是姜大人年轻时一手创立的。”
“你跟着他回临安,可以享受江南那边最好的资源。”
“当然,你若是想留在京城也可以,我已经跟蕴娘商量过了,她不会再说什么。”
“京城的有间书院也不错。”
“无论你是想留在家中继续请先生教学还是去书院都可以,只要你喜欢。”
“星洲——”
袁野清看着袁星州说:“你的前十三年,我没参与过,我也知道你十分不喜欢我这个父亲,怪我害死了你的母亲,但余生还很长,我不希望你把你的人生全都浪费在这些恨意上面。”
“你还小,你应该去拥有享受你自己的人生。”
“你放心,无论你做什么选择,我都会以你的意见为主,你想要怎么选择都可以。”
袁星州听完这席话迟迟不曾言语,半晌之后,他忽然看着袁野清说道:“这次的事,我知道,白柔几日前找上我让我昨日喊你去别庄。”
“我以为——”
他原本直勾勾地看着袁野清,此刻却还是垂下眼眸,语气艰难地说道:“我以为是她要对你做什么,所以我应允了,在听说是他们出事的时候,我也没跟你说,我讨厌你,讨厌他们,所以他们是死是活都跟我没有关系。”
袁星州知道自己不该说的。
他这样说出来,能有什么好结局?可他还是忍不住说了。
他不知道等待他的会是什么,甚至都已经做好准备看袁野清变脸,等着他喊人把他带下去。
可他等到的却是一只大手轻轻按在了他的头上。
袁星州神色一震。
他下意识抬起眼帘,却瞧见袁野清正温和地看着他:“我猜到了。”
“什么?”
袁星州这下是真的愣住了。
他目光呆滞地看着袁野清,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天离开别庄的时候,我就猜到了。”他还受着伤,手一直伸着还是不舒服,便又收了回来。
他猜到这事星洲有参与,只是不知道他参与了多少,直到在山上看到阿宝他们对他的信赖,方才松了口气。
不管这事星洲参与了多少,至少这一夜他曾护着他们。
人之初,性本善。
他生过这样的恶念也全因为他这个做父亲的缘故。
若是他从他小的时候就知道他的存在,悉心教导他,对待他和阿宝他们一样,他又岂会怀着这样的恶念?
他不怪他。
他只希望他余生可以为自己而活,不要再被恨意消磨自己的人生。
等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他才又问袁星州:“白柔人呢?”
袁星州依旧看着他讷讷说道:“死了。”
“……我们被带到山上的时候,她就已经死了。”
袁野清了然,未再多提此事,只跟袁星州说道:“这事不要再让第三个人知道。”
袁星州看着他,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他好。
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不怕我再对他们做什么吗?”
袁野清看着他说道:“你起过的恶念已经被你的善意所取代,我相信你不会再对他们做什么。”
见袁星州沉默,袁野清继续同他说道:“你不必违背你的心意,非要认我们,但我希望你可以拥有你自己的人生。”
袁星州看着他又沉默了许久,终于哑声开口询问:“他们什么时候走?”
袁野清知道他这是已经做好决定了。
“如今我伤势未愈,不清楚二老会不会延后,但应该也就在这个月了。”
“我去别庄等着,走了让人来喊我。”袁星州说着便直接站了起来。
“星洲。”
袁野清轻声喊他。
袁星州低头看他。
“他们既是你姜姨的爹娘,也是我的义父义母,你若不愿喊他们一声祖父、祖母,日后便喊他们一声师父、师娘,他们会好好照顾你的。”
“我得空也会去看你。”
袁星州看了他一眼,但也只是一眼,他便收回了视线:“不用了。”
他说完便抬脚往外走。
外面夕阳已经西下,天空呈现出紫红色旖旎的美。
路青候在外面。
看见他出来立刻迎了过来:“少爷。”
袁星州嗯了一声。
看着远边的天空说:“走吧,回别院。”
他说完便自行往外走去。
等姜道蕴带着两个孩子来看袁野清和袁星州的时候,袁星州已然走了,从袁野清口中得知袁星州的答案,她一时也迟迟未语。
她已经从两个孩子的口中知道昨日袁星州护着他们的事了。
……
当日山上的那一群人被一网打尽,事情自然传进了宫里,经由袁野清的话,明深把那些人是郑家二老太爷所派来的事一并报到了圣上那边。
圣上未让隐瞒。
不日早朝便有御史曝出此事,接二连三的,还有不少人状告这位郑二太爷仗着是中山王的兄弟就在定州为所欲为的消息。
当初郑京之事,其本人受凌迟一罪,原本以他的罪责该诛其九族,天子开恩,只处置了郑京那一脉,让其子女妻儿处以流刑,却并未对郑京的父母兄弟做什么,也算是保全了郑家二房这一脉。
没想到陛下天恩,这郑家如今竟然又行此一事。
刺杀朝廷命官,掳掠朝廷命官之子,此事一出,不仅御史震怒,其余百官也是一样。
他们为官做事本就不可能不得罪人。
若人人都似他们一般,日后他们这些做官的哪还有平安可言?
还有他们的家人——
向来祸不及妻儿,可郑家行事却如此歹毒,这让人如何能不气?
这些日子弹劾郑家的折子数不胜数。
袁野清身为左都御史,底下大大小小的御史数不胜数,知晓他出事,自是炸了都察院的老窝,这阵子整个都察院的御史都脾气火爆,送过去弹劾的折子也如雪花一般。
就连郑曜也被牵连其中,这些日子收到了不少御史的弹劾。
郑曜在心里简直气得哭爹喊娘。
他是真不知道二叔竟然敢派人杀袁野清。
袁野清那是什么人,陛下的亲信、御史的头子,他平日看到那些御史都得夹着尾巴做人,生怕被他们盯上。
他倒好。
直接就敢对袁野清下手。
下手也就算了,事情还处理不好,现在好了——
上次好不容易才填完郑京留下来的窟窿,现在他本来就在烦突然出现的清河王一事,没想到外患还没解决,内忧又开始了。
郑曜恨不得直接跑到天子那边大哭一场以示清白。
不过李崇倒是并未对他开刀。
只不过定州郑氏一脉显然是留不住了。
之前放过了郑京的老父和两个兄弟,这次李崇却是直接一锅端了。
派了人往定州颁发圣旨。
赐郑二太爷死罪,其家人也纷纷处以流刑,倒是好跟郑京那一脉相会了。
这次别说郑曜,就连其他外臣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郑曜甚至还特地给宫里的丽妃写信,让她这阵子别带着三皇子去烦圣上,省得圣上看他们不顺眼,从而再次盯上郑家。
丽妃信里倒是回着知道了,只让哥哥盯着清河那边,趁早解决了,私下也让松月继续盯着曹嫔那边。
她如今是越来越害怕曹玉珍生出一个皇子。
郑家屡次让圣上动怒,她那个儿子又如此蠢笨,郑妩实在不敢想若是曹玉珍生出一个皇子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