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
本应是柳浪闻莺烟雨江南的时节,此刻却是笼罩在悲伤中,苏堤春晓依旧,来祭奠的行人却是断魂。
杨元幸陪着父亲杨兴武来城外西湖苏堤凭吊,今日士子和平民来人不少。那个人走了,留给杭州苏堤,还有水患得治的沃土。
一个朝代内部,战士意味着破除,士子则代表了建设。这是就一个大的群体而言,所以将士远赴边疆,破坏异族得以守护族人,士子留在治理内地建设家园。
杨兴武感叹杨家最顺风顺水那几年就是旧党当朝,苏系对杨家的呵护是实实在在的,苏轼不需要具体做些什么,他和杨元奇的师生关系,让杨家很多事变得非常容易,这种影响无处不在。这是苏轼和苏颂还有范纯仁等最大的不同,他是明明白白告诉所有人他就是喜欢杨元奇,所以会护住杨家。
杨兴武道:“元幸,把苏堤行人如梭的景象告知你哥哥,苏先生这一走,他心里最是不好受。”
杨元幸回:“我晓得,我在杭州得益良多,谁都知道我是哥哥的弟弟,我哥哥千里送老先生去岭南,这里士子豪族多少会让着点。”
杨兴武道:“你做得真的很好,我、你母亲、你娘、你兄长、甚至远在凤翔府的你姐姐,都没料到,是大家忽略了你。”当时关于航海除去杨元奇,其他的人更是一种聊胜于无的尝试,杨家那时候并不关注海洋。最后解西北燃眉之急的恰恰是杭州。
杨元幸说:“哥哥让这么多人南下杭州,我来之前还有不解,看到了这边海贸的繁华才知道他并不是给我一个玩具,而是一个未来。”
杨兴武道:“那真要认真看看。”他刚到杭州,这里商贸海运的发达还未见证。
杨元幸道:“曹诗曾给我提到中枢有想法建杭州市舶司,要我早做准备。”曹诗在明州(宁波)市舶司任职,杭州要是建司,杨家得早点谋划,最好有人能在里面任职。
当时海贸集中在福建路和广南东路,实际这两地和中原交通非常不便,它们与中原本就只能靠海。福建路西侧北侧全是高山峻岭,几个入海口才聚集人群,给人感觉更是一像一个岛,广南东路则更远。
朝堂有股声音除去明州,应该在杭州建市舶司,杭州和中原通过陆路和漕运勾连甚深。新党在朝,这个建议一直被压下,这和新党权贵很多是福建人有关,他们并不想在杭州多个市舶司,理由是有明州足够。这是利益使然。杭州的体量已经和中原的便利,这里开司,福建路不可避免会受到冲击,泉州和漳州等地依靠的就是海贸。这次新党势力受到极大冲击,杭州开司就少了阻力。
杨兴武说:“我会去信函问下范坦,另外,近期我要去临安拜见李婶,这事也可以问问你堂哥杨元忠。”范坦现任户部员外郎,和这事有些关系。
杨元幸道:“我陪你一起去临安?”
杨兴武说:“那倒不用,你忙自己的事就好。你夏姨和我一起就好,你娘身体有恙,你在杭州多陪陪她。”杨元幸在杭州逢年过节有闲都会去临安拜见长辈,犯不着这次专程和他过去。
杨元幸应下。
……
谢姨娘在杭州杨家调整了一些内部事务,陈家(陈悔家族)把一些和杨家的沟通事务交给陈鱼打理,谢姨娘也让秋容多带着陈鱼四处走走。杨陈两家在为亲事做准备,总要看下两人相处如何。
谢姨娘对杨元幸的未来媳妇非常郑重,杨元奇妻室相处之道她看在眼里,家和万事兴。杨元幸在对待女子方面远不如他那个哥哥左右逢源,家中开有顔楼,这方面看管他就更严,这也是为什么当年在太原杨元幸对秋容情有独钟,他受到的拘谨其实比较多,要不是当年陈妙常这些嫂子居中缓和,他过得会累。
潘越、云芳菲把杭州的账目情况报给谢姨娘,谢姨娘内心满是骄傲,她这个儿子终究成器。如果说顔楼和漕运这些是杨元奇留下的,海航那庞大的账目多有杨元幸的心血,这点曾经在杭州呆过的陈妙常不否认,杨元幸比她更胆大无谓,对于新生事物这恰恰是最需要的性格。
陈氏打算把陈鱼许给杨元幸,就是准备把航海这个庞大的利益多过给杨元幸,陈鱼又是她外甥女,杨家下一代的紧密就可想而知。谢姨娘祈祷他们两个能好好相处,要不就是坏事。
谢姨娘遣走潘越,和云芳菲说的就是好这事。顔楼女子关于情事比她懂得更多。
云芳菲问谢姨娘:“他们两个可否知晓这事?”
谢姨娘道:“都没定,就没说。不过元幸长大了,不知道会否猜到。”
云芳菲笑说:“那就先不说就是。陈鱼小娘子性子爽朗,元幸少爷有点闷,恰好能互补呢。”顔楼关于这方面的经验就是顺其自然,顔楼女子多兼着事务,和男子打交道的机会就好。顔楼很多女子或许慢慢会有心动的人,但最后成好事的都非常随机,这种随机就是自然交往过程中慢慢靠近最后走到一起。
谢姨娘点头:“这事你就和你说过,你可得好好兜着。”
云芳菲无语:“我自是不会说出去,要是他们知晓了,二奶奶也别怪我的。”
谢姨娘道:“好!你们这些人说了的话还是算数的。”
云芳菲无奈点头,谢姨娘实在不知其实她对杨元幸也曾有意,只是杨元幸就是个木头人,他脑袋里面想的就是航海航海,大海是很宽广,却不能只有大海不是?!
谢姨娘最后对杨元幸的要求不多,不过是要他经常回家陪下自己,还有他的妹妹杨垣蕴,当然这时候她不忘把陈鱼也喊来。
杨元幸其实不是木头人,只是他心中有座大山,那是他的哥哥,他自认没杨元奇那么聪明,就把精力往公事上放。儿女之情,他真的无暇顾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