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傅斯年拿出了阿q精神,变着法的安慰自己:
都是为了工作,天下百姓还等着我好好引导皇帝呢!
经过半个多月的努力,釉料终于调制成功,又等了几天,雨季来了。
外面是蒙蒙细雨,炉子里是温吞慢火。
内外两种物性相反,竟达成某种和谐。
不知道方大才子是否真的见过烧制青花瓷,那歌词是写得如此贴切。
为了等那一抹天青,耐心真是必不可少啊!
……
三天后,窑炉中的烟火慢慢消散,雨也停了。
待彻底降温,工匠们才开窑取瓷。
傅斯年紧张地等在窑炉口,准备倾听那标志着成功的清脆。
匠头侧耳细听,疑惑地看着傅斯年问:“大人,没听到你说的那种声音啊?”
“嘘……等等。”傅斯年耐心看着窑炉里那一排精美的瓷器。
要等到温度、湿度碰撞到那个点呀!
忽然,寂静中传来一丝轻微的碎裂声。
“啪!”
短而清脆,像是什么东西裂开了。
在工匠不可思议的目光中,最靠近窑口的那排瓷器率先有了变化。
一时间,那清脆的碰撞声竟渐渐连成片,犹如大珠小珠落玉盘,又宛似风铃在摇曳。
回响中带着一丝空灵,好像把人们心中的纷杂都敲散了。
约莫一炷香的工夫,脆响渐渐停歇,众人这才从沉浸中醒来。
匠头凑近了观察,只见青瓷的表面,已经出现略带规则的纹路。
纵横中带着弧度,方和圆形成了赏心悦目的图案。
匠头兴奋地朝傅斯年喊道:“成了!大人,成了!”
傅斯年同样欢喜,凑近仔细观瞧,即便他本人没有多少艺术细胞,也为这柔和中带着雍容、典雅中带着高贵的天青色沉醉。
等在一旁的宋知州也是雅人,上前轻轻抚摸着刚出窑的精品,连说话都不敢大声,压抑着声调喜道:
“真乃瓷中上品!如这般满釉烧制,可以避免出现毛口或露胎!这青花瓷一出,汝窑必定成为五大窑中的魁首!”
他却是真懂行,一下就说到了点子上。
回头看看傅斯年,宋知州拱手佩服道:“能达到这种效果,多亏了傅制使设计的器具!”
他指的是傅斯年查阅资料后,设计的一种试烧装置。
窑炉一侧的墙壁上,挖了一排孔洞,上有插槽,呈椭圆形和长方形。
这些插槽都是用耐火的黏土制作,入窑前满放试烧片,用于二次烧成中测试窑温和观察釉色。
那架势就好像一台电脑,上面插了一排U盘。
傅斯年抹了一把脸,略带灰尘的脸上立即出现两道沟壑,加上他笑时露出的一排白牙,为这收获的时刻平添了一点滑稽。
功夫不负有心人呐!
这青花瓷,还真被自己鼓捣出来了!
满心成就感的傅斯年,捧着一件胎瓶上下打量,忽然觉得器型不均衡。
比量了半天,问工匠:“这瓶子是没打好胚吗?好像立不住啊!”
匠人有些想笑,但对于指导他们做出如此精品的技术员,他保持了应有的尊重,解释道:“大人,这是件半成品。此物名为‘听风瓶’,还应该有个底座的!”
“你看这瓶身,薄而修长,口窄肚大,底部又做了角度。架在底座上,风一吹,瓶身就跟着摇摆,偏又不掉落,别有一番风趣!”
好吧,甭管是听风还是听雨,反正是在咱哥儿的指导下做出来的!
宋知州此时对青花瓷能否畅销,已经再没半点怀疑,高兴地对傅斯年道:“傅制使,连日来你辛苦了呀!我早已备好庆功宴,还请你沐浴洗尘,咱们今夜不醉不归!”
“正好我也邀请了其他作坊主,见到这精美的青花,他们再也不会有什么反对意见了!”
“要不跟着我们一起干,他们自己烧制的瓷器早晚都得压在手里!”
傅斯年欣然同意,这大半个月可是把他累惨了!
他本人更是跟个灰猴子似的,哪还有半点朝廷钦差的模样?
宋知州派马车,将傅斯年一路送到汝州治所,最后到了一家酒楼。
一进门,早有引路的伙计,将他送上二楼一个房间,里面水汽升腾,两只大木桶里装满了温水。
伙计退出后,又进来两个侍女,手脚麻利地给傅斯年宽衣,微微埋首道:“大官人,奴家二人伺候你沐浴!”
这么直接?
傅斯年有点心虚:
艾玛!宋知州这是要腐化我呀!
殊不知这在古代是常态,稍有家业的人都这么享受。
傅斯年到底还是不太习惯,面色微红,扭捏道:“不用了,我还是自己洗吧!”
“嘻嘻……”一个侍女轻笑,这么腼腆的公子哥却不常见。
另一个道:“大官人使不得!知州相公若是知道我们没服侍好您,恐要责备的!”
傅斯年不想给她们添麻烦,犹豫半天道:“那……请二位娘子转过身,让我进去……”
话说一半更觉得不妥,心里补了一句:
我说的是进到木桶里……
两个木桶,一个是给他清洁用的,一个水温稍高,是给他泡澡解乏的。
第一桶水黑得不成样子,傅斯年觉得有点难为情,没用两人,自己快速地搓洗,皂角好像不太好用……
回头一定弄点日化品出来!
好容易清洗干净,傅斯年又请两个侍女转身,进到第二只木桶。
水面上飘着花瓣,还有浓郁的花香。
这些花瓣数量虽多,味道却绝不可能如此浓郁。
傅斯年不禁感叹:原来精油SpA这玩意自古就有啊!
浸在温水中,两个侍女一人按头,一人捏肩,力度手法无不妥帖。
傅斯年舒服得直想呻吟两声。
很快,困意袭来,他就这么在木桶里睡着了。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傅斯年才悠悠转醒,一试水温,居然还是温的。
应该是在他睡着的时候,不断往里加了热水。
“大官人,更衣吧!知州相公派人来请了!”
傅斯年此刻也习惯了,微笑道:“有劳二位小姐了!”
他恍惚间,说话带了后世的习惯。
却不想一时口误,登时激怒了一位侍女,微怒道:“大官人请自重!我们二人虽是使唤丫鬟,却不做那以色娱人的贱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