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徐建国醒过来时,看到的就是一双通红的双眼。
“建国,”许多多一看丈夫醒过来,马上关心的问。“现在感觉怎么样?”
徐建国已经缓过劲儿来,摇了摇头。
“媳妇儿,别担心。咱们十年的时间都花在这里。不能在这节骨眼上出问题!你嫁给我这么多年,福没享,苦没少吃。”
“命都能豁出去的人,还在乎这点儿难处?”一碗热水下去,徐建国的头上已经开始冒汗。
看到丈夫确实好了,许多多才彻底把提着的心放下来。
这个夜里,两口子难得说着掏心话。
许多多神色有些茫然:“建国,你说当初是不是我做错了?要是我不去打老四的主意……”
徐建国立马抓住许多多的手:“不是你,是我们。当初那件事我也同意的,没道理出了问题,就都扣到你头上。”
从来把责任推给别人的徐建国,这回他没有推卸。
争抢资源哪里有错?一个人不争不抢,要么足够富有,要么有人为他打算。
普通人的人生就像是野草,要拼尽全力才能生存。
从小到大都是争强好胜的许多多,也就那一瞬间的恍惚和自我怀疑。现在马上又收回那可笑的念头。
“对,争抢从来没错过。错的是底线!”
她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建国,咱们当初为什么被弄到大西北?我仔细琢磨了,是因为咱们太贪心。”
“如果当初不贪便宜招惹老二,那么她根本不会出手。妈多少会心疼咱们,老四没那个脑子。”
徐建国点了点头,“对,以后咱们把眼睛睁大了,看人下菜碟。招惹不起的,咱们就老老实实的待着。”
许多多接着往下说:“好东西谁都想要,好处也没人会嫌多。这事儿能这么想,但不能这么办!”
“一个人不可能把所有的好处全都占了。那样就会把人逼急了。一旦没了活路,他就会鱼死网破!”
徐建国沉默了一会儿,不得不承认。“当初妈的工作,对于咱们来说是锦上添花。对于老四来说,那就是救命稻草。”
所以老四下乡的事一出,才会让徐父徐母恼怒。对于折腾他们两口子,来大西北的事,也选择了袖手旁观。
就因为他们两口子争得,超出了老两口的底线。
徐建国身为长子,在老徐家占着天然的优势。很多事他从来不需要争抢,好处都是送到他的手上。
徐建国更是从小在徐父徐母偏爱中长大的。他的身上也从来没有责任和担当。
在家里,徐建国不需要谦让谁,更不用看别人的眼色。他做事只考虑自己,从来都是直来直去。
所以在几个兄弟姐妹之间,徐建国才是心机手腕都不足的人。
许多多出言打破空气中的凝滞:“建国,马上要回去了。你有什么打算和安排?”
徐建国明白自己脑子不行:“媳妇儿,我听你的。”靠老婆吃饭又不丢人!
许多多往丈夫身边挤了挤:“我是这么想的。工作,咱们不能再调回原单位。制氧机厂那里没前途不说,跟咱们种树也不搭噶呀!”
“治沙英雄”的名号也就听着好听,工作上完全起不到作用。
“要是原封不动的又回去,那这十来年的苦不是白吃了吗?这不成了瞎子看景儿——白熬功夫?”
徐建国张嘴就问:“那咱们去哪儿?”
许多多干脆利索的说:“林业局!”
这么多年,每次累的受不了的时候,许多多就开始畅想未来。可以说对于未来的人生规划,她早就刻在了心里。
“咱们来这里种树治沙,为祖国做贡献。这种树属于林业,自然也就属于林业局啊!”
徐建国一听就高兴地大声说:“好——好——好!”
这会儿他也不觉得难受。“咱们也算端国家饭碗了。事业单位,旱涝保收!”
许多多笑了笑:“咱们是双职工,到时候申请住房方便。再加上我们有功绩,领导安排工作的话,也不能太难看!”
……
两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呼噜声渐渐响起。
五月份
许多多和徐建国一年一封的入党申请书,七年才成了预备党员。
十年的辛劳没有白费,他们得到了厂部领导的通知:两人已经是党员,而且被评为先进工作者。
当这一刻真的来临时,两人的心反而慢慢沉静下来。
徐建国和许多多穿着一身旧军装,戴着大红花,接受记者的采访。
他们身后是成片的树林,郁郁葱葱。这盎然的绿色,在沙漠的映衬下是那么令人心喜和沉迷。
“两位治沙英雄,把荣誉证书拿出来。我们再拍张照片就行!”刘记者热情的朝两人喊。
两人马上把证书打开,放在自己的胸前。
“好的,笑一笑”
咧着嘴巴,笑得见牙不见眼。
“咔!”
谢过记者同志,两人一刻也不停的回到场部办手续。开信、迁户口,领工资,最重要的就是工作调令。
这些年来,许多多和徐建国随手帮衬过不少人。里面有坚持不住去世的,也有活下来平反的。
两人一确定工作单位去处,就找人走关系。当初的与人为善,现在得到了回报!看着手里的两张林业局调令,心花怒放。
《林业局职工调令》
经林业局党委研究决定,要L场部职工徐建国\/许多多同志,来林业局另行分配工作。请通知本人交清手续,持单位介绍信于6月28日按时来政工科报道。
摸索着鲜红的公章,两人心里百感交集。小心翼翼的贴身装好,匆忙返回去收拾东西!
晚上两人坐在院子里,心情平和的欣赏着沙漠的夜空。
十年下来,许多多第一次知道沙漠的夜空不是单纯的黑色。天上的星星密密麻麻,那么璀璨耀眼!
星星们发出的光有的是蓝色,有的是粉色,竟然还有紫色的。她有些明白什么是“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沙漠的冷风,吹得徐建国直吸溜着鼻子。“多多,咱回吧。”这会儿要是病了,心里非得呕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