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怎么着?”
欧阳炎手指抓紧轮椅扶手,面无表情。
“是向星云。”
“我以为你会猜公司出内鬼了呢。”
欧阳炎不说话。
爆料他的真实身份,要么求财,要么想出口气。
如果求财,公司签的都是新人,事业才刚刚起步,为了800万冒着断送未来的风险……没必要。
只有穷途末路的赌徒才会这么做。
如果想出气,公司内部没人和他有仇,知道他身份,又勉强能算结了仇的,就只有向星云。
不过夜长晴可没欧阳炎那么武断,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公司内部真的有鬼呢?万一是谁吹牛的时候说漏了嘴呢?万一除了向星云还有别人意外知道了欧阳炎就是YAN呢?
夜长晴看到听涛转给她的邮件后就和发件人套了话,不过对方很谨慎,不肯透露电话号码银行卡号等私人信息,要先收到钱才肯进行下一步交流。
夜长晴先去查了他的邮箱名,可惜这个邮箱名并没有在别的地方使用。
接着夜长晴在邮箱登录界面输入了对方的邮箱号,选择忘记密码,通过验证手机找回,看到了对方验证手机的前三位和后四位——和向星云的私人手机号一模一样。
天底下没有那么巧合的事,发件人必然是向星云。
见欧阳炎不说话,夜长晴干脆也不说话。两个人一个抓着扶手面无表情好像对什么都不在意,一个干脆低头玩手机好像根本没有刚才那档子事。
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欧阳炎只能憋着气开口。
“那——然后呢?”
夜长晴茫然抬头:“啊?什么?”
欧阳炎:“╭( ?_?)╮”
“好了,既然来找你,那事情肯定已经解决了。我把向星云拉到了我方阵营……”夜长晴顿了一下,“应该说是他以为他将我拉到了他的阵营。”
欧阳炎:“……”
你好像在玩一种很新的绕口令。
夜长晴又道:“向星云和我达成了协议,暂时不会曝光关于你的任何事,但是欧阳,人不能永远把主动权放在别人手里——尤其是一个对你不怀好意的人。”
欧阳炎沉默。
他明白夜长晴话里的意思,可是……
他低头望着自己残缺的右腿。
现在,那些歌迷都说喜欢他,都在猜YAN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那么多的猜想里没有一条是与他现在的样子相符的。
又干什么要让一个残废打破他们的幻想呢?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觉得你有权利知道真相。”
夜长晴说着,点开手机放了一段录音,录音的内容是一男一女两个人的对话。
“我可以帮你,但我有个条件。”女人的声音显然是夜长晴。
向星云很谨慎:“你先说说看。”
“音乐学院的徐教授一直很看好欧阳炎,但他却把一次原本属于欧阳炎的国外演出机会给了别人。你也是徐教授的学生,帮我问问这背后到底有什么蹊跷。”
欧阳炎的心陡然揪了起来。
恩师低谷时的放弃,是他心里最大的一根刺,也可以说是压毁了他自信的最后一根稻草。
录音里,向星云沉默了好一段时间,让欧阳炎都差点怀疑是不是没有后续了。
“哦,你说这个啊,那得怪欧阳炎自己。”
“什么意思?”
向星云笑了一声:“欧阳炎他车祸之后就整天把自己关起来不见人,不去上课,不接电话,不回消息,偶尔露面也是阴着一张脸好像谁都欠他钱一样,这样的状态,怎么去国外演出?
“我只要把欧阳炎的状态如实告诉徐教授,他自然会考虑人选是不是要换。这种级别的演出机会多重要啊,如果演出现场欧阳炎出什么问题,丢的是整个音乐学院,甚至大夏国的脸,徐教授怎么可能冒这么大的风险坚持用欧阳炎?所以不怪他自己,怪谁?”
欧阳炎一怔。
当年他出车祸后,确实有很长时间一蹶不振,不想见人——甚至不久之前他都还是这样。
他心里一直有怨怼,为什么导师要把说好的演出让别人去做,难道导师也觉得他出事之后不如从前优秀了吗?难道少了一条腿,他真的连琴都弹不好了吗?
可他从来没站在导师的角度想过这件事。
演出机会,不是导师个人的。
国际演出代表的是整个学校乃至国家的形象,让整个学校力排众议站在他欧阳炎这头,凭什么?
况且,以那时自己的状态,就算去演出,真的能表现好吗?
欧阳炎不确定。
但现在唯一确定的是,那位顶替了自己名额去演出的同学,表演得很成功。
向星云又道。
“还有后来去娱乐公司面试的事,你也可以一起告诉欧阳炎。那张登记表是徐教授给他的后路,但被我拿来自己用了。
“这事他还得谢我呢。要是当年我没拿那张登记表,现在被困在盛耀受尽折磨落到这步田地的可就是他了。说不定还要像纪尘那样去陪富婆,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富婆喜欢残废。”
向星云后面的话,欧阳炎没有听进去。
或者说,就算听到他也不在意了。
他一直在意的事,一直耿耿于怀的事,一直心存怨怼心有不甘想不明白的事,此时此刻全部有了解答。
导师没有放弃他。
导师答应他的事都做了。
导师还给他留着后路,希望他去更大的舞台发光发热。
而他,毁了约,违背了承诺,没有选导师的研究生,放弃了保研的名额,甚至……还因为怨怼拉黑了导师的微信。
佳妍每次跟他说导师很惦记他,也被他阴阳怪气当笑话怼了回去。
导师……该多伤心啊。
欧阳炎抬起头,目中常年凝聚不散的阴翳一瞬间消散了大半,整个人好像突然拨云见月,脱胎换骨了一般。
欧阳炎认真看向夜长晴。
“夜长晴,谢谢你。”
“不客气,我也只是去找向星云办事的时候顺便问了一下而已。”
“对你来说可能是顺便,但对我却是救赎,你拔掉了我心里最深的一根刺,这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夜长晴笑了笑:“所以,YAN老师,你现在还怕吗?”
欧阳炎手指抓紧了轮椅扶手。
还怕吗?
怕。
可这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爱的人都在身边。
他们依然相信他,并由衷地希望他一如既往,光芒万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