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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盆里的番茄种子顶破泥土,冒出小芽的时候,许家嫡长孙女元娘的成婚之日也到了。

二月二十七,大利婚嫁,女命富贵,男多子嗣。

上一科的乡试,许玥未曾去,这位未来姐夫赵双城却是去试了,果不其然没过。

这个结果,赵许两家虽有遗憾也觉得理所当然。

少年举人哪是那么好得的。

迎亲之日,许地主开了库房取了七八匹大红绸来,在宅中四处张挂,喜气洋洋。

来往的的亲朋族人见此,无不啧啧称奇,世人尚红,红绸价格比起其他颜色来要贵不少,大部分普通人家,嫁女儿时有这一匹红绸都能炫耀了。

何况许家如此大手笔。

入了席间,只是女方摆的间席,上面也有花生瓜子,甜果酥糖,一盘盘放着甜香诱人。

不止小孩儿忍不住去抓,连大人也是一边赞叹,一边不着痕迹的往怀里放。

……

元娘的闺房中。

大房的心娘,二房的兰娘、玉娘、惜娘都在这里陪着长姐说话。

其他女眷长辈说了些常有的话儿,也没打扰她们姐妹,早早退出去了。

长辈走了,几个女孩儿都放松了许多。

玉娘满怀羡慕的看着四周,即使大多好东西都收进嫁妆里了,从细微处还是能看出屋子的精致漂亮。

绣兰草的锦缎帐子、角落插着花儿的美人花瓶、隔断内外的一副米珠帘子……

目光又落到端坐的元娘身上,喜服精美、首饰不凡。

最引人瞩目的是那一顶小凤冠,全由赤金打造,上面镶砌了细碎的彩色宝石。

衬的元娘本就美丽柔婉的脸越发光彩照人。

大房可真有钱,玉娘心中又羡又嫉,她不明白,明明是一家子姐妹,为何境况是一个天一个地。

元娘随意的一件东西,她可能见都没见过!

这样心中转动着念头,脸色就不太好看,张了张口,欲要说几句话,被一旁的二小姐兰娘察觉到了心下一咯噔。

这可是大房的地盘,这个妹妹本就蠢笨,历来口无遮拦。

若坏了长姐的喜事,谁也饶不了她,恐怕还会连累到其他姐妹。

该怎么办?

这时,门口一道人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嫡亲的姐姐出嫁,作为胞弟,许玥今日难得穿了一身红衣,长发以金冠束起,腰间挂了牙雕小香盒、平安玉牌等等配饰。

乍一看好似生于富贵荣华的小公子。

若是再多一秒,便能发现,其寒玉为骨的神韵压也压不住。

“玥哥儿,你怎么来了?”

元娘又惊又喜。

许玥轻轻一笑,手指灵巧的将身上的大红羽缎斗篷系带解开,交给身后侍奉的观书,道:

“外头吵闹,迎亲的队伍还要许多时候才到,我便来姐姐这里找一会儿清净。”

元娘当然求之不得,起身拉了弟弟坐在身边,又怕她冷了饿了,使唤人送来红枣茶、糖果子点心。

见此,心娘一笑,找了个去看嫁妆的借口,带其他姐妹都出去了。

观书给其他下人使了个眼色,一同退了出去,贴心的关上了门,在门口守着。

房间里,只留下姐弟二人。

外头人声鼎沸,喧闹之声不绝于耳,烛光下,许玥认真的打量自己的姐姐。

快十八的少女,正是人生中最美的时候,浓密黑发第一次梳成妇人的发鬓,眉眼动人中带着一丝期待和不安。

世人常言,嫁人便是女子的第二次投胎,如今到临门一脚了,元娘心中有所忐忑是自然的。

定了定神,许玥从袖口拿出一寸长的小匣子,吧嗒,黄铜小锁打开。

里面是三张地契、两张房契。

“这是说好的给你的其他嫁妆,有二百亩水田,不过不是连成一片的,两处房产,一处在县里,一处在杭州府。”

没办法,连片的良田可遇而不可求,过了几年,她也没买到。

给了元娘之后,许玥望着泪盈于睫的姐姐,又说了自己的安排。

这些地契、房契让元娘收着,但由她派下人打理田地出息,将房子租出去。

每年的收益,许玥都会换成银票送过来。

“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些契书姐姐好生收着,不要现于人前,平日只当从来没有过就是了。”

“我记下了。”

元娘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读了几年的书,很多东西都明白。

族学之中,师傅会讲解当朝律法,会举很多发生过的例子,其他人不知,但她学到这里时,浑身的寒意从足底往上冒。

这是弟弟给她准备的退路。

人心隔肚皮。

谁知眼前的少年郎,会变成什么妖魔鬼怪的样子呢?

……

吉时将至,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的到了许家大门前,骑着高头大马的赵双城下了马,被男方的宾客簇拥着。

自然不可能这么容易让人接走新娘。

赵双城过五关斩六将,铜钱糖果子不知洒了多少,身上还埃了好几下打。

脸上被女眷们调笑的红了起来。

终于到了最后一道门,赵双城心中一紧,他知道,这后面的人会是谁。

那个惊才艳绝的许玥,也即将是他的小舅子。

这一关不好过啊,两人都是读书人,肯定是要从“文”上面做文章,可面对玥哥儿这个小舅子,他没信心啊!

其他人却不明所以,还在鼓噪着开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

许玥走了出来,只站在门前,无论是赵家的亲朋,还是其他人,一时都没了声音,眼睛都移不开了。

也无人敢越过他闯进去。

“姐夫今日若想迎娶姐姐,我便是最后一关了,若过不了我这一关,还请姐夫明日再来。”

许玥轻轻一笑,朗声道。

闻言,赵双城心中一苦,虽明知拦亲不可能真的让人接不走新娘子,可话从许玥口中说出,就是让人心慌啊。

题目从易到难,涉猎颇广,为难的新郎官二月的天,额头上泛起了薄汗,甚至停了几次和旁边的男傧相商量。

许玥始终不骄不躁,反应快速,没有让人蒙混过关。

这一切落在人眼里,都同情的看了赵双城一眼。

这个小舅子不得了啊。

终于,许玥看了看天色不早了,便大发慈悲饶过了未来姐夫,轻笑道:

“姐姐梳妆许久,姐夫还不念一首催妆诗?”

这是唐时上层婚嫁开始盛行的习俗,如今也十分流行,赵双城沉思一会儿,灵光一闪,道:

“传闻烛下调红粉,明镜台前别作春。”

“不须面上浑妆却,留着双眉待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