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大夫一时被说得哑口无言,难堪了会儿后,突然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这陡然传来的雷鸣般笑声,着实吓了苏韵娇一跳。
一时倒是不明白了,这是怒极的笑呢,还是转怒为喜的笑?
苏韵娇仍跪着没起,一脸疑惑的仰首望了过来。
康大夫笑过一阵后,便停住了笑。这会儿脸上也不严肃了,又恢复了往日里的和善和顽劣。
“嗯,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那为师便不能再罚你了。好了,时间可贵,既已经浪费了许久,我们便不能再多浪费一时一刻,现在开始上课。”说罢他转过身去,率先于自己书案前落了坐。
苏韵娇仍懵着,一时竟搞不清状况了。
但邬嬷嬷反应却十分之快,像是怕稍一犹豫神医就会反悔般,立刻过来扶起了苏韵娇。
“神医饶了你了,娘子无需再跪,快起来上课。”邬嬷嬷小声在苏韵娇耳边提醒,声音愉悦轻快。
跪得有些许的久,双腿跪麻了,膝盖也酸疼。初初站起来时,险些没能站稳。还是亏得邬嬷嬷扶住了她,她才勉强站稳了没摔下去。
康大夫抬眸看了一眼,便笑说:“虽说是事出有因,但你今日迟到却是事实,虽没真动师门之罚鞭打你,但你也跪了这么久,算是罚过了。”又耐心教导,“你既不能喝太多酒,昨晚就不该那样一杯杯的灌自己,望你能记住今日之教训,日后行事切记不可鲁莽,需得量力而行才是,万不能把自己的软肋交到别人手中。”
康大夫句句都是关切的肺腑之言,苏韵娇听在耳中十分感动,并也牢牢记在了心里。
“徒儿谨遵师父教诲。”苏韵娇认真应道。
这一波风波就这样算是过去了,多余话也没说,康大夫只让苏韵娇一旁坐下上课。
苏韵娇坐下后,那边齐砚也默默寻了个位置,静坐一旁旁听。
上一回坐在这样的学堂里上课,还是好几年前。如今前景再现,一切就恍如隔世般。
既坐在了这里,齐砚也就跟着好好上了这一堂课。但他听课的精神却不如苏韵娇的集中,他听几句后,时常就会把注意力转到苏韵娇这边来。
会看看康伯伯每讲到一个重要的点时,她听课的样子是什么样。
如此反复了几回,下学的时辰也就到了。
康大夫说今日下午不上课了,只让苏韵娇把今日上午学的这些吃透背熟,明儿早上过来时,他会抽考。
这是她好不易争取来的机会,所以在这件事上,苏韵娇态度十分的认真。回去草草吃了点东西后,就自己乖乖坐去一旁,开始温习起功课来。
齐砚见她拜师学医不是说着玩玩儿的,也不像一时兴起的样子,便让屋内侍女给她收拾出了个小书房来。
以屏风隔出的一个小间,屋内置了张长条形书案。书案后面,是一大面的多宝阁书架。
案上笔墨纸砚也都一并准备好了,是齐砚差人去从他书房中暂先挪过来的。另,也命了府中小厮出门去置办了一套适合她用的文房四宝,待一切都准备妥当时,齐砚亲自寻了过来。
苏韵娇正神游书海,突然的,眼前的一片光线被遮挡住。她茫然抬头望去,就见面前站着个犹如清风雅月般的素雅男子。
男人一身素净的绸缎对襟袍衫,气质温文儒雅,就若天边皎皎明月般。
望及眼前倏的一亮,苏韵娇立刻朝他露出了个大大的笑脸来,本能的,眉梢眼角处皆是笑意。
“怎么了?”她立刻暂时将神思从书中抽出,注意力挪去了他身上。
齐砚不急不徐道:“看你已经认真看了有好一会儿书,故来劝你暂歇息下。”
苏韵娇也有些疲惫,同样的一个姿势坐了好久,这会儿腰酸背痛的。眼睛几乎是一刻都没离开过书,盯着书看的时间长了,这会儿眼睛也疼。
她也想休息,可只略迟疑着犹豫了一瞬后,就摇头拒绝了。
“算了。”苏韵娇又翻了一页书,继续埋首书中,“师父今日教授的很多,我很多都还是一知半解的,没能完全弄明白。明儿一早过去,他还得抽考今日所学呢。我今天迟到已经是个不好的开端了,不能再不端正态度,令他老人家失望。”
见她看着温柔讨喜,实则脾气却挺执拗,齐砚索性也挨在一旁坐了下来。
“时间还早,不急在这一时半刻。书看久了会累,累了效率就不高,倒不如略作歇息之后,再以更高的效率继续看书。”齐砚柔声相劝,耐性十足。
见她总算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又抬头朝自己望来,并仍是有些犹豫的样子。
他则又说:“读书学习的环境也极重要,有时候环境对了,可以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他索性不卖关子了,直言道,“方才命人匆忙给你收拾出了间书房来,不知道布置得你喜不喜欢,想你先去看看。”
“真的?”苏韵娇喜出望外,一脸的受宠若惊。
相比于她情绪的起伏,齐砚始终气定神闲,他仍面含淡笑,淡然颔首:“是真的。”
苏韵娇等不及了,立刻站起身子来。
“在哪儿?”她问。
齐砚也起了身,只留下句“跟我来”后,便转身率先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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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一夜,傅端仍未能接受所爱之人已另嫁他人的事实。
并这个所嫁之人,还是他厌恶至极之人。
他在生母亲的气,甚至是在恨自己的母亲。
可傅夫人却低估了此事对儿子的打击,仍在等着儿子来主动向自己求和。
但这两日下来,傅端却始终不曾再踏足过傅夫人院子一步。
母子相依为命多年,傅端也是出了名的孝子。从前只要在家,必是日日晨昏定省。
早请一次安,晚请一次安,从未缺席过。
如今一朝母子生了嫌隙,却忍得住两三日都不踏进母亲屋中一步。
阖府上下的人如今都知道,二房母子这矛盾怕是闹大了。
起初傅夫人在身边嬷嬷的劝说下,还算能坐得住,只想着,他正在气头上,待气性过了就好。可这又过去一夜了,且府上流言也越来越多,傅夫人也很难再能泰然处之。
“去把翠鸣叫来。”趁着儿子人不在家中时,傅夫人立刻差人去喊翠鸣。
翠鸣如今已被儿子收了房,成了他枕边人。若她能帮自己说上几句好话的话,或许她的处境就不会如现在这般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