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婆虽没见过什么世面，但看眼前这对小夫妇的穿着和气质，就知道非富即贵，定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和夫人。
长得这样好看，这二人真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了。女郎细皮嫩肉的，好看就算了，连公子都肤白若玉，真真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般。
只是……
“你们怎的会到这里来？”老妪问，“我们村在小崖山下，小崖山陡峭又偏僻，进进出出也很不方便。除了咱们自己村的，或是村里的亲戚，几乎很少人知道进村的入口，你们是怎么进来的？”老妪也很好奇。
傍晚这郎君背着自己媳妇找上门时，她见人昏迷未醒，也就没多问。但毕竟是外乡人，说实话，他们收留的心里也有些怕。
做了一辈子淳朴的农人，过惯了简单单纯的日子，也怕万一这二人是躲煞来的，会给村子带来灾难。
所以，在和老头子商议后，她就过来打探了。
齐砚明白她老人家的意思，忙如实相告道：“您老人家放心，我们夫妇二人是好人。家里是京都城里的齐伯府，我在家中行三，日后婆婆若是进京去，可登齐家的门，届时砚定携夫人设宴相迎。”
“齐伯府？那是个什么人家？我也不懂，不过看你们的衣着打扮，就知道定然非富即贵。我们也不求以后能攀上什么亲贵，只求能过个安稳日子就行。”
齐砚道：“路过小崖山峡谷，峡谷陡峭，不幸和夫人一道失足落了山崖。所幸是落在了一棵大树上，这才得以保命。这会儿……家里人应该着急来寻了。今日怕是得在这里借宿一宿，明日就走。”
老妪忙说：“我不是赶你们走，若只是失足落入崖底的，那我就放心了。乡里人没什么见识，胆儿也小，说句实话，我是怕你们是躲仇来的，怕会因此给村里带来什么灾难。但若不是，那是再好不过的了。今晚你们就好好歇息着，若是饿了，只管来找我，别怕麻烦我们。”
该说的说了，老妪也怕打搅他们休息，所以立刻告了辞。
夫妇二人一起站在门口送老人家，老人家出去后，连连挥手叫他们赶紧进屋歇着去。
送走老人，插上门闩后，小夫妇二人又坐了回去。
齐砚让妻子好好休息，苏韵娇摇了摇头：“睡不着。”婆婆方才所担心的，其实也正是她心里担心的。
那些背地里放暗箭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真的是想下死手的。她现在哪里睡得着，真怕他们再跟着寻过来，最后会连累了整个村庄的人。
“那些到底会是什么人？”苏韵娇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徐家派来的人吗？不对，御驾之前，当着那么多禁卫军的面，徐家怎么敢，除非他们是想鱼死网破玉石俱焚。可若不是徐家，又会是谁呢？为什么要害我们。”
徐家肯定是不可能会想着同归于尽的，他们虽心中憎恨他们夫妇，但却不是莽撞之人。当初为着家族前程能退齐家的亲，如今就不可能只为替女儿寻个公道就把整个家族放在火上炙烤。
所以，肯定不会是徐家。
但若不是徐家，那又会是谁家呢？
齐砚本来打算回去后再跟妻子细细解释的，但见她这会儿的确很为此事困扰，并且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心情和休息，所以，齐砚再三思虑下，决定选择把一切真相现在就告诉妻子。
“你就没有怀疑过傅端吗？”他问。
苏韵娇心中其实有闪过这个念头，但她有些不太敢相信。若真是傅端的话，那他的心思也实在过于歹毒了些。
“真是他？”她是完全信任齐砚的，既他提了傅端，想必就是他了。
所以，苏韵娇下意识便蹙了眉。
“真是好狠的手段啊，一石二鸟，既害了我们，又嫁祸了徐家。”她咬牙切齿。
她从来没有怀疑过傅端手段狠辣决绝，但从前那些手段都没用在自己身上，她没那么切身的体会。如今真正体会到了，自然又是另外一番感受。
“是了，这样处心积虑的招数，定是他能想出来的。这种事，他从前又没少做过。”她在心中已经给他定了罪。
但齐砚听后却垂了眸子，指腹又开始无意识摩挲起食指上的金戒来。
屋内有静默一瞬后，才听齐砚娓娓道来，说：“最开始放箭的那批人，的确是傅端的人。”说到此处略微停顿了下，他目光也坚定落在苏韵娇脸上，这才继续认真道，“但后面的那些，却是我的人。”
苏韵娇：“？！！！”
苏韵娇瞬间瞪圆了双眼，一时难以置信。
“你、你是说……你派的人来杀我们？”这是什么荒唐事儿？
齐砚道：“傅端有借徐娘子摔马一事挑拨我跟徐家之意，凭他的性子，事情既做了，必会做绝。所以，我猜到他在回京的路上定会再次出手。果不其然……”齐砚笑了一下。
笑过后，又继续说：“他并没想在路上就下死手，对我们除之而后快，所以，他派来的人并不恋战，只匆匆而来，很快就匆匆而去了。傅端只是想让我误以为他派的人其实是徐家派来的，想进一步挑拨我跟徐家的关系，也并没想把事情闹大。但他也没想到，后面会再发生这么多事。这会儿……估计他也正不好受着。”
“此事闹大，惊扰了圣驾，圣上必会派人彻查。到时候，傅端难以把自己撇干净。”
这是第一次齐砚在苏韵娇面前说这些，第一次向她袒露自己阴暗的一面。论玩手段，玩算计，其实他们这些世家大族里的人，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自幼生在在权势的漩涡中，谁又没个心机城府在。
只是得看这些手腕是用在什么地方罢了。
苏韵娇听后久久未能回神，显然，眼前之人的另一面，她今日是第一次认识。
心机城府之深，不在傅端之下。
但苏韵娇又觉得，傅端是主动害人，而他只是自保，本质完全不一样。
若一个人，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那才是弱者。
所以，苏韵娇很快就释怀了，她笑起来，夸他道：“你这招可真厉害，真是打得傅端措手不及。他这些年就是太顺了，真需要你这样的一个人来挫挫他的锐气。”可忽然想到什么，又惆怅起来，“既此事惊扰了圣驾，圣上会彻查此事，那你的那些人……他们能全身而退吗？”
齐砚道：“我是有备而来，放心吧，一切都安排好了。”甚至，所谓的“失足”跌落崖底也是假的。
若无万全的措施的话，齐砚也不敢冒这个险，真带着妻子摔这一趟。
“那就好……那就好。”苏韵娇口中连连道好，“你能全身而退就好。”
齐砚望着她，默了会儿后，总算还是开口问了他想问的：“你会觉得我心狠手辣吗？”
苏韵娇只是惊讶于他布局的精密，只是诧异第一次瞧见他这样的一面。但若真细想起来，却是一点都不觉得他心狠手辣的。
所以她仰面笑望着他道：“怎么会呢？你又没有主动害人，不过是自保的手段罢了。试想一下，若没你这样紧密的布局，真叫傅端给得逞了，那岂不是我们吃亏？”
然后她又说出自己的想法来：“这些日子，一直听到外头的有关传言，说是傅世子郎如何如何是个好夫婿，听得我都一阵恶寒，只觉得假。正好，趁此机会，叫徐家和那些夸赞他的人都好好瞧瞧，看看他们口中盛赞的傅世子郎，到底戴了怎样的一张假面具。”
又拍手：“如此一来，真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反过来挑拨了傅徐两家的关系，于咱们来说，真可谓是一箭三雕。”
试想一下，事情真相一旦传扬开，徐家又怎会猜不到傅端的意图呢？或许他们恨齐砚，但也不代表他们就心甘情愿被傅端利用啊。
就算日后再不能同齐家修和，至少傅端也别想讨着什么好。
这样一想，苏韵娇越发觉得自己夫君这一招真是高了。
见她脸上笑容明媚，是真的开心，齐砚也跟着笑了起来。
心中也总算是松了口气。
方才，他倒真是有些怕。怕她会因此怪自己，会用另样的眼光看自己。
她是个单纯的女子，内心纯善，所以能理解，她对这些权势上的博弈和阴谋，是看不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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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惊扰了圣驾，其他人自然也都知晓了此事。哪怕已经回了京，大家也都还余惊未了。
心中也后怕，想着，万一当时那些暗中的杀手误杀了人呢？虽是冲着齐家去的，但前后几家靠的那么近，未必就没有误伤的可能。
后怕之后，也会去想，这到底是些什么人，竟敢光天化日之下，在圣驾面前刺杀朝廷命臣。
徐家那边，自也为此事疑虑。
一回了家后，父子二人就关起门来说话。
徐慎道：“亏得此事惊扰了圣上，圣上下令严查。否则，若真就这样不了了之的话，咱们徐家定是那个顶罪的羔羊。虽说也未想再同齐家有什么交情，但平白无故受这样的猜疑，也着实心中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