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准了时间,差不多在老人家该用晚饭的半个时辰前,齐砚夫妇才往寿元堂去。
去的时候,大房这边的人也在请安,大长公主她老人家正在逗着长房这边的曾孙。听说三郎来了,她脸上笑意瞬间收敛了些,但没立刻搭理,只仍继续逗着小曾孙玩儿。
直到又过了有差不多半炷香的功夫,敬元这才直起了腰板正经起来。
她问:“人还在外面候着?”
有侍女匆匆迎进来回话,道:“回殿下,三公子三少夫人仍等在外面呢。”
敬元这才说:“那就让他们进来吧。”
大房这边的倒也有眼力劲儿,见老人家肯见三郎夫妇了,想必是有要紧的话说,所以,大房这边的世子夫人便立刻起身要带儿子离开。
却被敬元按手示意,留了下来。
“他们来他们的,你不必走。”敬元说。
世子夫人冯氏见状,便只能应了声是。
但在齐砚夫妇进门来时,冯氏仍是抱着儿子起了身相迎。敬元看到了,也没说什么。
齐砚领着妻子先给敬元请了安,之后又一道向一旁冯氏问了声好。
冯氏回了礼后又抱着儿子坐下,只听那边老夫人严肃说:“你们这次遇难,你们的兄嫂伯父可是担心死你们了。什么是一家人,只有危难关头关心你的人,才是一家人。你们倒不必往我这里跑,合该去你们伯父那边一趟,这方才是君子之处事之道。”
这会儿不管她老人家说什么,齐砚都不会辩驳,所以都一一应了下来。
“孙儿心中明白。”齐砚颔首,又解释说,“方才来前还同娇娘说了,先来祖母这儿,然后再去见一见伯父。”
见他还算乖顺,也有两房交好之意,敬元心中总算快慰了些。
但毕竟寒了二十年的关系,想要祖孙和睦,却非一朝一夕之事。所以,哪怕这会儿敬元心中其实挺高兴的,但脸上却不会表现出来,仍想着法子在挑他们的错儿。
“你们能有这份孝心,这固然是极好的。但孝心不是只摆嘴上说的,而是要用行动去表明。你们成亲也有半年了,也该为家里绵延子嗣了吧?”
齐砚夫妇同时:“……”
话头转的太快,且莫名其妙,夫妇二人俨然没想到竟会突然提起这个。
见他们吃瘪了,无话可说了,敬元心中更快慰了。
又继续说:“你们大兄都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二郎媳妇肚子里的胎也坐稳了。你行三,虽成亲稍迟了些,可你们夫妻恩爱,日日如胶似漆的,好的跟什么似的,怎的就是不见动静?”
这种时候,看着像是两个一起训斥,但其实老人家真正想下脸的还是女眷。
齐砚不愿妻子受这份委屈,所以他直接说:“三郎身子一直不好,虽说有康伯伯和娇娘用心尽力调养,如今在日渐恢复中,但受了损的身子同从前的就是不一样。这方面……孙儿会努力,但不能急在一时。”
“大郎媳妇,你们先回去吧。”敬元看向冯氏说。
冯氏听着这么尴尬的话,早就想走了,这会儿得了老人家命令,如蒙大赦般,立刻逃也似的告安离开了。
她一走后,敬元这才更为严肃的问:“什么意思?你是腿受的伤,和繁衍子嗣什么相干?”难道,就因受了那些伤,还伤及了根本,竟不能人道?
这于敬元来说,无疑是五雷轰顶的消息。
齐砚说:“只是可能会比常人艰难些,也不是就不能繁衍子嗣。”想了想,也不想她老人家在这件事上过分担心,便给了希望道,“康伯伯走时说是无大碍,但需得慢慢调理,迟早会有,只是略艰难了些,时间上也长些。”
敬元攥紧了手掌,此刻心里难过极了。
“若是家里没那些事,你也不会这样,说来说去,都怪你母亲!你母亲她……”敬元大长公主心中什么都清楚,但也知道,这样的秘辛是不能轻易说出口来的,一旦说了出来,后果将不堪设想,而她也没做好接受那样后果的准备。
所以,所有的郁结都只能暂先压在自己心中,几乎快要压得她喘不上气来了。
“算了算了,我知道,我若再说你母亲的不是,你又要怪我了。今日也算是你的喜日子,大难归来,死里逃生,我就不多嘴饶舌,去扫你们这个兴致了。”
说完她老人家看了眼苏韵娇,寻了个借口打发了她先出去,然后她单独留了齐砚下来说话。
齐砚正好也有话要同祖母说,便给妻子使了个眼神。苏韵娇会意,冲他略颔了颔首后,便向上位的敬元大长公主行了退安礼。
“孙媳先行告退。”
该打发的人都打发走了,留下来的,都是心腹中的心腹。所以,祖孙二人也就打开了窗户说亮话。
敬元先直接问:“这次你险些丧命于歹人之手,你可猜得出背后之人到底是谁?”
有些事情齐砚并未隐瞒祖母,比如说,在猎苑时发生的那些事。但有些事,他却是并没如实托出,还是留了一手的,比如说,他的将计就计。
猎苑里的那些事,就算他不说,祖母甚至是大房那边的人也都会知道,毕竟不是什么秘密。
敬元大长公主生平最恨不守妇德之人了,尤其从前徐家还落井下石,背弃了同齐家的婚约。如今又听说那徐二娘竟是这等品德败坏之人,且那徐家也没一个明辨是非的,她更是气得不打一处来。
“好歹也是公府名门,怎的就教出了这样德行的女儿来?得亏是当初退了婚,否则叫这样的女郎做了咱们齐家的儿媳妇,简直是有辱门楣。”
齐砚虽心里明白徐馨兰的所为,但在诉说这件事情时,他却是客观的,并没主动提是徐馨兰故意为之。
但敬元活了好几十岁,又什么看不明白呢?有些事根本无需多赘述,她心中自有定论。
怎的那般巧,那徐家丫头一次两次的遇难都是落马,且还都是在她孙儿面前。
这若说不是她故意为之,说破了天她也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