夸完了杏芝,徐夫人便又高高兴兴往女儿内寝去了。
见女儿如今总算看清了形势,并且也妥协了,愿意接受眼下的日子,不再抱有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徐夫人自然十分开心。
“怎么样?今日身子可安好些了?”一进门,徐夫人便热切的关心。
徐馨兰自然看得出来她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但她却满不在乎,只撇了撇嘴。像是不想她这样高兴一样,故意说:“母亲高兴什么?是以为你姑爷如今真心待你女儿好了吗?我若说出实话来,你可别失望。”
“你们都先下去。”挨着床沿坐下后,徐夫人直接打发了屋内伺候的所有侍女。
母女二人接下来要说些体己的话,有外人在,怕是不好。
知道那傅端或许并非真心,所以,徐夫人对此也并不惊讶,只是接着女儿话道:“他从一开始就并非真心,这你我都知道。但这没什么,不管他心里是怎么想的,我只看他是怎么做的。哪怕他如今只是装着对你好,那自有他能愿意装模作样对你好的原因。哪怕是装着样子对你好的,那也是好,总比日日冷落你,便宜了披锦阁的那个好。”
“何况,这感情都是需要培养的。一旦利益牵扯在了一起,又愿意去培养夫妻感情,一来二去,相处的时间长了,又怎能没有感情呢?”
徐夫人是过来人,所以她对此想得很开。
所谓的情情爱爱,不过是年少不懂事时的妄想罢了。一旦成了亲,当自身利益同另外一个人、或是一个家族的利益绑到了一起时,那时候再想问题,就不会只想着什么情啊爱啊的了。
爱情是多么奢侈又弥足珍贵的东西,这世间又有几人能得这样的幸运,一辈子同所爱之人长相厮守呢?哪怕是贵为帝君帝后,他们也是有不得已之处的。
她年少时又何尝没有爱慕过的郎君?可后来还不是同门当户对的徐家结了亲。
她婚后的日子,不照样过得很好吗?
丈夫虽有妾室,但却重规矩,最看重的自然是她和她的三个儿女。她呢,也算大度,对下头的几个妾也颇为和善,只要她们不搞事情,她也不会不给她们好日子过。
男人三妻四妾也属寻常,但若宠妾灭妻,这就不行了。
还有,这第一个孩子,或者说第一个男丁,自然必须由正牌夫人生下。
徐夫人对女儿女婿的未来,还是很有信心的。只要女儿肯放弃齐砚,对齐砚彻底死了心,哪怕如今对傅端还没感情,但只要她愿意接纳现在的生活,那么他们小夫妻二人未来的日子一定差不了。
原是想扫母亲的兴致的,但见目的没达成,反倒叫母亲更兴致勃勃的说教了自己一顿,徐馨兰顿时觉得没趣。
徐夫人见状,也就笑着拉过了她的手,握在了掌中说:“馨儿,不论怎样,徐家都是你永远的后盾。可娘家人能为你撑腰,也得你自己也争气些,咱们一起往前看,一起把日子给经营好。你永远是你爹爹、你阿兄,还是娘的掌上明珠。”
如今越发冷静下来的徐馨兰,总算是能把这些用心良苦之言听进去了。她也会想,这世间,若说谁能毫无保留的真正对她好,也就家里的亲人了。
他们这样爱自己,自己又怎能一直都令他们失望呢?
至于齐三哥……她用心用力的争取过一次又一次,可得到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如今,她也着实是累了。
“娘。”徐馨兰也没说什么,只是顺势靠进了母亲怀里,用实际行动来告诉了母亲自己的答案。
走到今时今日这一步,徐夫人也实在欣慰。
而傅端那边呢,就在徐夫人过来探望女儿时,傅端被徐国公差来的人叫去了徐国公府。
去的路上,傅端就已然猜测到了此番岳父和舅兄叫自己过来的原因。如今圣上差派了韩束来查此案,典型是势必要将事情调查个清楚的。他又一时还没拿定主义到底要如何做,所以,便想着,若是此番去徐家,能在徐家父子面前表一二真诚,徐家父子可否能看在姻亲一场的份上,帮他一把。
他细想了想,虽他的初衷是挑拨徐齐两家关系,但到底也不至于罪不可恕。
只要他主动承认“错误”,再深情表达一番他心中对徐家继续亲齐砚的怨怼,或许,此事尚有转圜之余地。
但如此一来,他一旦彻底摊了这个牌,就算是断了退路。
若徐家不近人情,非拿捏着他这个错处不放,他可能会更被动。
傅公府到徐公府的路也并不长,但傅端却觉得这段路他走了好久。
可思来想去一路,最后当抵达徐公府门口时,他也仍没能拿定好主意。
去了徐家之后,直接就被请去了徐国公书房。这会儿,徐家父子都候在书房内等他。
傅端一脸心事重重的走进来,而后抱手行礼:“见过岳父大人。”又看向一旁徐慎,打了声招呼,“舅兄。”
徐慎是起身迎接的,徐国公则始终坐于原处不动。
待傅端见了礼后,徐国公这才启口:“坐下来说话吧。”
“是。”傅端礼貌应道。
妻子面前他可以为所欲为,但岳父面前,他却不敢有丝毫妄动。
徐国公既能叫他来,自然也是了解到了些实情。所以,一见他坐下后,徐国公便开门见山问:“前两日,你去过庄义侯府?”
虽惊讶于他突然问起这个,但毕竟也在傅端意料之内,傅端不好否认,只能说:“是,去过。”
“去做什么了?”徐国公步步相逼,却又堵了他退路,“你不会告诉我,是去找庄义侯叙旧的吧?”
傅端知道,事到此刻,他不能再优柔寡断迟疑不决,他势必是要做出一个决断来的。所以,傅端当即便做了取舍,只见他站起了身子,直接一撩袍摆,跪在了徐国公面前。
“小婿有罪。”傅端主动承认,态度诚恳。
徐家父子相互望了眼,至此,也更是断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但却没想到,傅端竟会坦诚得这么快。
徐国公收回同儿子对视的目光,继续冷声质问:“你又何罪之有?”
傅端便说:“小婿不该起嫉妒之心,从而险些酿成大错。”
徐国公蹙眉:“嫉妒之心?”
“是。”傅端这才抬起头来,一脸的悲痛,“当初徐家同齐家退了亲后,小婿是真心实意求娶的娘子为妻。可定亲之后,娘子一心仍扑在齐砚身上不说,就连岳父舅兄也有继续向齐家示好之意。小婿自己心中不痛快,也为娘子不值。所以,为彻底断了娘子念头,彻底阻止徐齐两家继续交好,小婿便在猎苑回京的路上,暗中设下了埋伏。”
说到这里,傅端故意停顿了下,就是为了等着徐家父子对自己的一番斥骂。
他们骂出来了,心里的气撒出来了,一会儿他再做解释,或许他们会更能接受一些。
虽早有心理准备,但当真正亲耳听到这些时,徐国公仍是怒不可遏。
他震怒,一巴掌就狠狠拍在了案几上,斥骂的声音也更是振聋发聩。
“都说你傅世子擅于攻心手段了得,却不曾想,有朝一日你这样的手段竟用到了老夫的头上来。你今日可以这样害我,明日是不是得拿刀架老夫脖子上要了老夫的命?”
傅端忙解释:“岳父大人言重,小婿不敢。”
“此等嫁祸之事你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见他狡辩,徐国公更是愤怒,“你不愿徐齐两家继续交好,可你也不能害了齐砚嫁祸给老夫。齐砚如今在天子心中是何地位难道你不清楚?你害了他却把罪名推在老夫身上,难道良心上过得去?”
傅端这才说:“小婿并未想着置他于死地,甚至,小婿压根没想把阵势搞得这样浩大。小婿是有私心,可也只想背地里搞些名堂,哪里知道,却是齐砚技高一筹,他反过来把小婿给算计了。”
徐慎也劝:“父亲且息怒,还是让他把话说完吧。”
徐国公心中怒火泄了有一半,这会儿稍稍好了些,他倒也愿意听他把话说完。
“你继续说。”徐国公言辞仍很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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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几日,齐砚便得到了消息,说是韩束把案子给破了。
得到这个消息时他略有震惊,但很快就笑了。
他知道,这件事应该算是不了了之了。
果然,深入打探之后,才得知,傅端为撇清自己的关系,竟狠心亲手灭了自己的一支心腹暗卫。
人死便不好对证,且也算是给了上头一个交代。给了交代,至于上头的天子信不信,那就是天子在权衡了。
齐砚原也没奢望就此事就能彻底扳倒傅端,像如今这样能割他腿上一块肉,已算是很不错的结果了。
培养暗卫不容易,尤其是好用的暗卫。像这些暗人见不得光,对家主必须得忠心耿耿,这样的人,得自幼培养,而且还得符合诸多条件。
这样一支队伍,没个十年的心血,是绝对养不起来的。
舍了这支队伍,就相当于于砍了傅端一只臂膀,不比要了他半条命好多少。
这样的一次博弈之后得到的这个结局,齐砚也算是满意了。
毕竟,这次博弈于他来说,并没有实质性的损失。
但他满意,苏韵娇却不满意。
“傅端这个人,果然是比我想象中还要心狠手辣。”她厌恶的摇头,显然在她心中,傅端早不是人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