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为着这件事……
在弄清楚女儿到底为何事而不高兴后,徐夫人反倒是在心中松了口气。
“这件事你已经知道了?”她渐渐镇定了下来,缓缓在一旁落座后,又看向女儿问,“所以,你就是为着这事儿罚了杏芝的?”
自己身边的这些陪嫁,大部分都是母亲挑选来搁在她身边的。所以,这会儿母亲一来就有人向她通风报信,徐馨兰根本不意外。
之前香蝶一事被母亲抓住把柄,直接没经过她同意,就将人直接打发走了。如今,这杏芝也自作主张了,杏芝可是母亲的人,她倒想看看,母亲待杏芝态度又会如何。
心里虽知道母亲这样做都是为自己好,可这种自以为是的好,她是一点都不想领情。这种打着为你好的名义来控制你人生的日子,她真的是过够了。
从前不占理,她只能听任父母安排。而如今,她好不易抓到了一次机会,自然就不会轻易放过。
徐馨兰也立刻调整好了情绪,她打算同母亲好好说道说道。
“母亲这样问女儿,是觉得女儿不该罚杏芝吗?”
一见女儿这般,就知道她身上的那股子倔劲儿又上来了,便唉声叹气起来:“你是她的主子,你当然能罚她。只是,她毕竟也是忠心耿耿侍奉你的,咱也得凭些良心,不能真拿他们这些卖身的奴仆不当人待。当时是她提醒了我,可她这样做,真的也是一心为你好。”
“为我好……”徐馨兰笑,“为我好就不能是好心办坏事吗?难道,只因她是为我好,如今害我受了折辱,我就得顾着她的这份好,不计较了吗?”
徐夫人说:“若好心却办了坏事,自然也是要罚的。只是,得看这事坏到什么程度,也得看办坏事的这人平时的能力。若只是这一桩事儿办砸了,言语上训斥训斥也就算了。”
徐馨兰就觉得母亲是偏心她自己培养出来的侍女的,她想过,若今日办错了差事的人是香蝶,母亲必然不会是今日这样的一番说辞。
心里一早就断定了母亲的心是歪的,所以这会儿不论母亲说什么,徐馨兰都在心中主动给她扣了顶“偏心”的帽子。闻声,她唇角一歪,就露出了个嘲讽的笑。
“想必今日京中传疯了的那件事儿,母亲也知道了吧?”徐馨兰也不答母亲的话,只顺着自己的思路去问她。
徐夫人:“娘就是为着这事儿来的,怎会不知?馨儿,外面的人说话总喜欢夸大其词,这事未必是真的。那丫头才学医多久,哪能真有这个本事。想来是……齐家博取名声的一种手段,故意吹嘘呢。”
徐馨兰仍是微微笑着,只是脸上笑容越发含有嘲讽之意来。
“那娘可知,当时那位齐少夫人在救治那个小女郎时,女儿就在一旁看着?”
徐夫人错愕,怔在了那里。她显然是不知道的。
“你……你当时在现场?”怔了半晌,徐夫人才问出这么一句来。
看着母亲错愕又紧张的样子,徐馨兰心中反而快活,就像是总算有一件事的主动权掌握在她手里了般,她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于是她继续说:“女儿当时不仅人就在,且事后还非常卑微的求了齐少夫人。可娘您猜猜看,人家是什么反应呢?”
原来女儿背后竟受了如此之大的委屈,徐夫人心中顿时心疼起来。怪道呢,怪不得她今日会是这样的态度,原来是受了委屈了。
“那个贱人,她是不是折辱你了?”想着齐家夫妇之前对自己和国公爷的态度,徐夫人不免火冒三丈起来。对他们老夫妇尚能如此,又能指望他们对馨儿有多好的态度呢?
所以,一向端庄的徐夫人,竟也失态起来,爆了粗口。
但徐馨兰这会儿想和母亲较真的却不是这个,她避开了苏韵娇态度一事不谈,只提杏芝:“若最初杏芝就没瞒着我,我一早就知道了那齐少夫人的态度,我今日还能丢这个脸吗?所以母亲您觉得,女儿今日丢的这个脸,该算谁头上?”
徐夫人忽然被怼得哑口无言,这才渐渐明白过来,原来今日女儿是要找自己清算的。
难道,她还在为之前她赶走了香蝶一事而怀恨在心吗?所以,今日因杏芝的缘故受了委屈后,便急不可耐的要来算这笔账。
徐夫人有些无奈,为这点小事就把矛头指向自己家人,她总觉得女儿哪怕经历了这么多,也仍没长大。
算了,为了让她心中好受些,就狠狠心牺牲一个杏芝,也未尝不可。
所以心内一番忖度后,徐夫人便说:“此事的确是杏芝不对,馨儿你自己看着办,不论对杏芝如何处置,娘都不会插手。在娘心里,唯一在乎是就是你,只要你能开心些、释怀些,别的都不重要。”
徐馨兰并没料到母亲会这样说,她以为母亲会一再的庇护着杏芝,庇护她自己挑选出来的侍女呢。原还等着和她大吵一架,可听她突然这样说后,徐馨兰忽然觉得,自己竟连理直气壮吵一架释放怨气的理由都没有了。
那口气憋在心口,又硬生生憋了回去,她只觉得心烦意乱,心里难过得很。
看着女儿这副模样,徐夫人十分心疼,忙关心说:“你若心中难受,就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
若母亲不说,她或许会爆发一下哭出来。可母亲这样说了后,她偏又不肯发泄心中情绪了。
只是强撑着:“我不难受,母亲既能秉公处置,给了女儿一个公道,女儿又怎会难受呢?不难受,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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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韵娇如今在京都城出了名,偶也有不少勋贵人家的夫人以向她求医的名义邀她去府上做客。但更多的,苏韵娇还是倾向于去救治那些民间的穷苦百姓。
这些日子,她倒也渐渐生出一个想法来,她想在京中开一家医馆,以自己的名义开。
另外,若是可以的话,她再收几个徒儿,也算是把自己从师父那里学到的点本事传承下去了。
哪怕到现在,她也并未觉得自己医术有多好。但因有之前的勤奋刻苦打下的基础,一些简单的接骨她还是可以做到游刃有余的。
她也想好了,术有所长,她也没指望自己会成为一个全能的名医,若能治一些跌打损伤的病,她也觉得自己的付出是有意义的。
人活在这世间,不就是求一个活着的意义吗?
但有了这个想法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她还得找自己丈夫和齐家的长辈们商量此事,征求一下他们的意见。
大户人家的规矩苏韵娇自然懂,如今她是既是齐伯府的媳妇,自然是要守齐家的规矩的。若家中长辈不允,她除了极力以理服人的争取外,也没别的法子。
勋贵人家的夫人,一般是不抛头露面的。她在江南时也是书香之家的小姐,这些规矩她是再懂不过。
因知道此事很难,一旦开了口后若被拒绝,下次再想开口,就没这个机会了。所以,在心中有了这个想法后,苏韵娇一时也不敢向齐家人开口。
甚至,连如今最亲近的人,她的丈夫齐砚,她也几次欲言又止后,最终放弃了。
这样的心里话,苏韵娇也就只能向邬嬷嬷倾诉了。
邬嬷嬷却对她的这个善行善举十分赞同,她高兴着接话:“娘子有这样的想法,很好啊。这是行善积德之事,齐家怎会不答应呢?”
“嬷嬷觉得他们会答应吗?”得到了肯定,苏韵娇眼睛都变亮了起来,她笑起来,也开始安慰自己,“其实凭我对夫君和老夫人的了解,我自己心里猜度着他们多半也是会同意的。只是自我心里有了这个念头后,我就特别想做成这件事儿,一旦对这事儿的期待过大,便会生出些畏惧来。”
“怕不能成。怕他们会为难,会不高兴。”
邬嬷嬷是看着自家娘子长大的,她太了解她不过了。正因为十分在意这件事儿,所以才不敢轻易开口。
因为一旦开了口,若此事不能成,那就彻底失去这个机会了。
邬嬷嬷却劝她放宽心:“但终归是要提的,拖一天,这医馆就晚开一天。不如鼓足勇气,索性说了算了。老夫人和姑爷都是心善之人,我觉得他们定会答应。就算顾着所谓的家族颜面,有些为难,但也不会一时就把话给说死。何况,娘子这又不是做生意,娘子这是行善积德,不知日后得为齐家积多少福呢。”
是啊,她抛头露面也不是为做生意,她是想开医馆尽所能之力救治些穷苦百姓。这样行善之举,想老夫人不会不答应吧?
被邬嬷嬷这样宽慰一番后,苏韵娇心中突然有了些底。
“那我今日便说。”她突然就鼓足了勇气。
因心中装着这件大事儿,她也等不到晚上齐砚回内院来了,她直接寻去了前院等着。
这件事情,虽最终还得征得老夫人同意,但既然要提,自然还是先跟枕边人商量的好。第一,齐砚更好说话些,第二,就算他不太想答应,她也可以使出看家本领来,向他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