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鸣曾经有过一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当时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只是后来,翠鸣因长得有几分像苏韵娇,便被傅夫人送到自己自己儿子房中。
自此,翠鸣和未婚夫的婚约自然自动解除,不再作数。
而之后,在朝夕相处中,翠鸣也逐渐被傅端这个夫主所征服,渐渐爱上了他。愿意身为替身一直留在他身边伺候,也愿意为他生儿育女。
徐夫人想在翠鸣腹中子嗣上做文章,第一个想到的,自然就是曾经的那位未婚夫。
没过两日,翠鸣便收到了来自于曾经青梅竹马、且有过婚约的前未婚夫的来信。来信中,先诉说了一番自己当年的被逼无奈,其实不是真的要背叛同她的这段感情的,实乃是形势所逼,他也是在无可奈何之下才娶的别人。然后,又说自己当年被逼娶了个厉害娘子,如今日子十分不好过。
最后,又提出来想见翠鸣一面,想看看她如今过得好不好。
若能亲眼瞧见她过得好,那么他在这世上最后的牵挂也就没有了。
本来,一年前二人各自嫁娶后,就再无联系过,翠鸣也默认了这段关系自此终结。之后的一年内,她也在努力逼迫自己去忘记这个人,并且她也做得很好。
可如今,他的一封信却突然送到了自己跟前来,而且言语间还有轻生之意……这令素来心善的翠鸣有些坐立难安。
她知道,凭她如今的身份,是无论如何都不该再去见曾经的未婚夫的。可若不见,她怕最终会酿成大错,怕最后他真一时想不开自寻了短见,自己会因此而自责悔恨一辈子。
再回头去想一年前的事儿,其实当年那事儿真怪不上他的。
他不过一介升斗小民,无权无势,又如何同傅家为敌呢?就算当年他是主动背叛了他们间的婚约,那也是情有可原,事后细细想来,她也能理解。
这一年都没丝毫音讯,突然的送来这样的一封信,翠鸣总归不能视而不见的。
看完信后,她匆匆将信收起、藏好,生怕被人瞧见了。然后装着从容的样子,一个人坐在窗边,认真想着接下来她到底该怎么办。
随信有附上地址,也有时间,约了她在当年他们常约会的地方见。
翠鸣思虑再三,最终还是决定要去见一面。当初分开时,也未能当面把一切说清楚,如今正好趁这个机会说清楚,也顺势去劝一劝他。
生命可贵,就算再难,只要活得下去就得苟活着。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这般想着,翠鸣便又小心翼翼的将藏好的信悄悄拿出来看。逐字逐句的,又深读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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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翠鸣有孕后,傅端就鲜少再来披锦阁。翠鸣私下里也命人去打探过,说是这段日子世子都宿在了夫人房中。
翠鸣始终知道自己的身份,也能摆正自己身份,所以,她从不会因为世子去了夫人那儿而吃醋闹脾气。相反的,她觉得世子和夫人若能百年好合,早日也诞下子嗣来,日后她的日子也会跟着好过些。
世子来了她好好侍奉,若不来,她就好好的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好好的养身子。只有养好了身子,才能顺利诞下一个健康可爱的宝宝。
世子人虽没来,但披锦阁内,一应珍品和绫罗绸缎,都未停歇过。就算他们不算重视她,但若能看重她腹中的这个胎儿,那也极好了。
翠鸣十分想得开,所以便不愠不妒。
翠鸣想出去,总得寻个借口。所以这日,一直静待披锦阁内养胎的她,难得出门,去了徐馨兰那儿。
这会儿,徐夫人也正在女儿这边陪着女儿,听说是那位翠姨娘过来请安了,她唇角不自觉便略略扬起了一丝笑来。但很快,又被她压了下去。
徐馨兰却是蹙了眉心,表示并不想见翠鸣。
“好好的待在自己屋里养胎得了,跑我这儿来寻什么晦气?”她一脸的丧气样儿,眉眼嘴角都耷拉着。
徐夫人却劝女儿说:“大冷天的,她既来了,也算是她的一点心意。何况,她这会儿还大着肚子呢,若真不让她进门来一趟,传出去,也于你名声不好。”
“名声名声!”徐馨兰最近被凤阳长公主刁难得本就一肚子气,长公主殿下的气她忍着也就算了,如今,还得受府中姨娘的委屈,这实在令她憋屈,“为什么总要我迁就这个迁就那个!难道,这辈子都要为名声所累了吗?”
徐夫人好言相劝:“你也别急,且看看她过来说些什么吧。若是来挑衅的,你大可以不给她脸,将她骂出去。但若她真的只是想出来走走,或我来请安的,你就容她坐会儿,再打发了她就是。”
徐馨兰重重吸了口气,最终就算百般不情愿,也还是忍下了。
“让她进来吧!”徐馨兰言词冷漠又严肃。
徐夫人这会儿已经管不到女儿的心情了,只能心中期盼着,她的计划一定要能成。
所以,这会儿她的注意力,更多的是在翠姨娘身上。
翠鸣素日里不怎么出披锦阁,徐馨兰不愿见她,所以一直都是免了她的晨昏定省的。
所以,徐夫人也一直只是听说有这样一个人,却也并不认识她。
就算翠鸣从前伺候过傅夫人,或许也给徐夫人亲自奉过茶,但从前的徐夫人肯定是没注意到的。
所以今日一见,瞧见她这副容貌,不免心中也感慨,同那苏氏也的确是很像。
翠鸣也不知道徐家夫人竟然也在,她也不想打搅她们母女相叙的。所以,这会儿进来后,越发的小心翼翼。
先请了安,然后主动说:“妾事先不知夫人您也在,此番过来打搅,实在心有愧疚。”
徐夫人则笑着说:“在这里,我也只是客人而已,你来又怎能算是打搅呢?”又道,“这般大冷的天儿,你又怀着身孕,这会儿过来,想是有什么事吧?若有什么事,也无需忌讳着我,但说无妨。”
翠鸣道:“回夫人的话,妾此来,确是有事有少夫人的。妾……妾有个不情之请,妾想回娘家去看看,还望少夫人能够恩准。”
徐馨兰冷笑:“你如今这般,天又冷,还想着尽往外头跑?万一出了事儿,岂不是我的罪过?翠姨娘,我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你可别存心思害了我。”
翠鸣咬唇,始终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哪怕面对此番徐馨兰的责骂与刁难,她也仍是软绵绵的姿态。
“妾知道这个请求有些过分,可妾已经很长时间没回家去看看了。如今又怀了身子,想着等生完孩子坐了月子再回去的话,那得许久之后。所以……便想请夫人恩准。”
徐馨兰是不肯的,还欲再说什么,却被徐夫人一把拦住。
徐夫人说:“你是有孝心之人,原不该拦着你的这份心的,只是,也望你能理解馨儿的处境。这件事上,她的确不好管,万一……我们说万一,万一你此去路途中真有个三长两短,回头叫馨儿如何向傅家交代呢?”
“当然,也不会拦着你不让你去。此事馨儿做不得主,你去求亲家夫人吧。你从前是她身边出来的人,有些情分在,她又是世子的母亲,你去求她,是再好不过的。”
翠鸣其实也想直接就去求傅夫人的,但毕竟中间隔着个少夫人在,若她直接越过少夫人去求夫人,怕少夫人日后会给她为难。而且按着礼数,她也的确该先来讨少夫人的意思。
徐馨兰原是想阻拦,直接把人打发走的。但见母亲这样说,她也就没再说别的,只顺着母亲话道:“你去找婆母吧,她若同意,你便去。”
“是。”翠鸣应一声后,立刻识趣的道别,“妾不打扰了,妾先告退。”
翠鸣面前,徐馨兰始终都抬着下巴,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来。
待她走后,徐馨兰这才不解的蹙着眉问母亲:“直接拒了算了,万一出事,岂不是还得怪到我头上?”
徐夫人却笑:“又不是你给的恩准,又不是在姑爷的后院里出的事儿,怎能怪到你头上?要真怪,也只能怪她自己,或是怪给了她恩准的人。”
徐馨兰疑惑望着母亲,迟疑问:“看娘这意思,怎么像是她定……”
“时间不早,我也该回去了。”徐夫人突然将其话打断。
徐馨兰懵了下,也就跟着起身,一直送母亲到门外。
母亲越是如此,她就越觉得不太对劲。她突然想起来,曾经母亲说过一句话,好似是说会使手段对付翠姨娘。
想到此处,再联系到母亲刚刚面对翠鸣时的反应,徐馨兰不免心猛然漏跳了一拍。
难道,翠姨娘突然提出回家省亲,此事乃母亲一手操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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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鸣有个一母同出的亲妹妹,当年傅夫人算计了翠鸣,把她送到儿子房中后,又怕她后面会不听话,所以就把她的妹妹翠苗给带到了身边。
算是对翠鸣的一个钳制吧。
恰巧这两日,翠苗从京郊老乡那里得到了消息,说是母亲病了。
她原还想要想个法子求了恩情回家一趟的呢,没想到,今日却突然瞧见了姐姐。
她见姐姐来请恩准的,便以为姐姐也得到了母亲病重的消息,于是也跪下来帮着一并求情:“奴的母亲病了,是思念姐姐成疾。上半年奴回家探望时,母亲就一直念叨着姐姐。求夫人您开恩,就准姐姐回去看看吧。”
傅夫人在外头和下人们面前时,始终是一副菩萨心肠模样。像这样并不过分的请求,傅夫人自然不会为难。
再说,如今翠鸣也有了身孕,她也早看清了事实,愿意老老实实做府上的姨娘了,她又何必再拘着人呢?
有她亲妹妹翠苗在手上,也不怕她跑了。
回去就回去,就算是她怀了身孕后给她的恩赏。
再说,她们姊妹的家也就在京郊,早出晚归就来得及。就算想在家多待一待,在家歇个一日还不够吗?
这般想着,傅夫人便索性好人做到底,她说:“自你做了端儿的房里人后,还从未回家去看看过。如今恰好有了身孕,你母亲又病了,也算是带着个喜讯回去了。你娘瞧见你过得好,说不定病就能好起来。去吧,既回了,就在家歇一晚上,隔日再回也不迟。”
翠鸣原是想着早去早回的,却意外得到了这样的恩赏,她立刻跪下谢恩:“多谢夫人成全。”
方才意外从翠苗口中得到母亲病重的消息,她就很担心,就怕一天时间不够。这会儿夫人又宽了一天,她总归可以喘口气儿了。
翠苗亲自送姐姐出来,姐妹二人也是许久没独处说过话了。
这会儿见面,翠苗也是一肚子的话想和姐姐讲。
想问她过得好不好,想问她开不开心……可毕竟时间有限,最后翠鸣也只能捡重要的说:“回去后,帮我给娘也带声好。那次回去瞧她,我还给她甩脸子了呢,如今想来,就尽是后悔了。姐姐,你这次回家后,定要替我向母亲道个歉,并告诉她,其实我心里早不恨她了。”
翠鸣点头:“你放心,我回去后,定会帮你好好说的。”又拉过妹妹手来,亲切说,“在夫人身边当差,你要尽心尽力,定要记住,少说话多做事。你放心,等你到了年纪,姐姐无论如何都会想法子替你赎身送你出府去。或许去了外头并不会有在府里的荣华富贵,但嫁到外头去,你总归是自由的。届时,姐姐也会替你准备一份嫁妆,让你风风光光出嫁。”
翠苗突然哽咽起来:“姐姐是过得不好吗?”不然的话,为何话中有话,一直要把她往外头送呢?
翠鸣却说不,她说自己如今过得很好,如今这样的路,她也算是心甘情愿走的。只是,她再心甘情愿,也永远只能是个妾而已,日后得卑微着伺候一辈子别人。这样的日子,她不愿妹妹再过。
“姐姐算是幸运的,世子待我还不错,如今我又有了身孕,日后就算不能过得多舒心,但至少也算是有个倚靠了。但如姐姐这般幸运的,又有几个呢?即便是如今幸运,也不能保证之后一辈子都如此安分。大家族人家,人多心思也多,日日费心费力去筹谋、去防范着别人,想来也累。所以,姐姐由衷的希望你可以赎身出去,去外头找一片天地。”
翠苗如今的年纪,或许还不懂姐姐话中深层的意思,但对姐姐所说,却是言听计从的。
“我知道了,我听姐姐的话,老老实实做好分内之事,等到了年纪,就出府去。”
翠鸣笑着,抬手摸了摸妹妹脑袋,然后才依依不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