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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吸一口气,张念秋努力演出哀莫大于心死的伤痛。

“四爷爷,父母子女之间可能也需要缘份,我没这个福气。”她露出一抹凄凉的笑意,看起来坚强又可怜。

“打小我拼命干活努力讨好他们,换来的是随意的打骂和折辱。在这个家里我不是女儿,反而像个下人一样……”

“你胡说什么!”陈翠花心都快跳出喉咙了。她就算不聪明,也看明白了再让张念秋说下去,形势肯定对她和张满山不利。

保福叔是村里的老支书,都姓张,就算是出了五服,也是一个祖宗传下来的。保福叔就算再恼恨他们夫妻俩,也会看在同姓的面子上维护几分。

保福叔她不太担心。

可年轻的林书记脸上表情太过平静,她看不出来这年轻人是喜是怒,心里怎么想 。

还有那个不认识的老头,脸上的怒气遮都遮不住,要不是林书记拦着,他就要从板凳上蹦起来了。

死丫头不安好心,把自己说成下人,那他们成什么了,以前的地主老财?

陈翠花坐在地上拍大腿哭天抢泪,“保福叔啊,你可不能听信这死丫头的话啊,你也亲眼看到了,当着你的面这死丫头就敢打亲娘,这是个挨天打五雷轰的玩意啊……”

“你坐地上像什么话,起来,起来……”张保福连声喝止也没止住陈翠花的哭闹,老头气得浑身哆嗦,抓起桌子上的粗白瓷碗就摔在了地上。

“砰”,一声脆响,粗白瓷碗碎成了渣,也止住了陈翠花制造出来的噪音。

见她安静下来,张保福说道:“打人我没看到,你自己没站稳摔倒,别想赖到闺女身上。”

他沉着声,一字一顿,盯着屋里其他张家人:“你们谁看到了,站出来跟我说说看。”

没人支声。

陈翠花想说话,被张保福指着鼻子骂了回去:“你给我闭嘴。有你这样当娘的?要不是亲眼看着你生了这丫头,我还真以为这是你从外头抱回来的孩子。”

“家里五个孩子,打小你疼过她吗?你看看闺女那双手,粗成啥样了,这是十八岁大闺女的手?”

“你们生的孩子,想怎么养,我虽是村支书,也管不到你们家门里。劝你们不要太娇惯老大,你们不听。劝你们不要太放纵老二,你们不听。劝你们不要太苛待老三,你们还是不听……”老人家说着说着动了感情,声音都有些颤。

“陈翠花啊陈翠花,你自己也是当人闺女的,你娘还活着时对你咋样,你对你这闺女是啥样,你摸摸良心问问自己,”张保福话里满是遗憾,“你娘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慈善人,你咋半分不像她。”

活脱脱和她那个满眼算计的亲哥一个德行。

张保福暗暗摇头。十里八乡有名的慈善人,仅剩的两孩子都没随了她的好心肠,说起来也让人感慨。

提到过世的亲娘,陈翠花不知是羞是愧,终于静了下来。

屋里没了陈翠花的撒泼打滚,顿时静了下来。张保福叹口气,对张念秋道:“念秋啊,四爷爷知道,你以前受委屈了……”

“所以呢,四爷爷,这委屈我还要继续受下去吗?”张念秋幽幽的问他,张保福劝说的话噎在喉间,竟说不出来了。

周教授听得怒火上冲,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受个屁。”别人不护他护。“念秋啊,别委屈,父母慈则子女孝,父母不慈子女孝,那叫愚孝!”

“咱不做那愚孝的傻子。”周教授摆明车马站到了张念秋这边。

没想到初见面的周教授竟然会帮她,张念秋朝他露出个感激的微笑。

“我们家的事,你这个老头哪冒出来的,有你什么事。”没安静两分钟的陈翠花又被气到了,竟然指着周教授骂起来。

周教授一个学者,不可能和一个村妇开骂战,他指着林庭树,“小林,你上。”

有事弟子服其劳。

林庭树听话的站起来,说了进屋以来的第一句话:“在这里吵吵嚷嚷的也争不出个是非曲直,不如大家一起到镇政府,坐下来好好开个会,讨论讨论张家的家务事。”

这话一出口,陈翠花顿时蔫了:“林书记,这、这不至于……”林书记这是啥意思,她家的这点事咋能闹到大会上去。

林庭树冷淡地看着她:“你能好好说话,就不至于。你再撒泼,就至于。”

陈翠花心都凉了半截。这林书记看样子也是向着死丫头的,这可咋办。

她儿子的彩礼钱还没凑够,死丫头把挣的钱瞒着家里都入了股,刚才竟然把入股的凭据也给撕成了碎纸屑。

那么碎,想拼都拼不起来。

想到长了翅膀飞走的一百元钱,陈翠花眼泪都要涌出来了,她也满肚子委屈好不好。

“保福叔,你可不能光听这死丫头一个人的话啊,家里哪对不起她了?”陈翠花改变策略,不再嚎哭,改成抹眼泪了,“这村里哪家姑娘不干活,咋就她受不得委屈。”

这话一出,张保福先瞪了她一眼,陈翠花才反应过来不干活的姑娘,他们家好像就有一个。

屋里吵吵嚷嚷的闹了半天,张保福也头大,他看向林庭树:“林书记,这事你怎么看?”

林庭树神色淡淡:“父母养育子女幼,子女赡养父母老,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没啥可说的……”至于疼不疼爱,那要看命,强求不来。

没想到林书记竟然是站在他们这一方的,张满山和陈翠花露出喜色,就听得林庭树继续说道:“但是,没有当妹妹的要承担起兄长娶媳妇出彩礼的义务。”

张保福连连点头,”是这个理,这事是这两口子不占理。“

陈翠花急了,“可是我们当爹妈的没钱……”

林庭树看向她,这是个看似精明,实际很糊涂的中年妇人。不识字,没见识,一辈子没走出她熟悉的圈子,恐怕连县城她都没去过几次。

“翠花婶,你们谈好的亲事,对方说变卦就变卦,也是不合规的。”

陈翠花眼一亮,从地上爬了起来,“林书记,你的意思是说,赵家拿退亲要挟涨彩礼,是他们家不对?”

林庭树点点头,“既然当初双方都谈妥了亲事,彩礼等事宜都谈妥了,后面又突然变卦,是对方不占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