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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新良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他心情还挺好,一路哼着小调,骑了辆旧自行车,歪歪扭扭地先到了陈长河家。

“三叔,车还你了。”

把自行车推进院子里,陈新良对着迎出来的陈长河说了一句,转身就想走。

他这一趟出去,在外面耽搁了一天一夜。天又热,他身上的汗就没停过,自己都能闻到自己身上那股子浓郁的汗酸味。

回家后,他得好好泡个热水澡,舒坦舒坦。

“等等,”陈长河唤住了急着回家的陈新良,“你昨个说的那事,办成了?”

“办成了。”陈新良头也没回,扔下一句话,“我先回家洗个澡吃点东西,有啥事回头再说。”

一句话还没说完,人就跑得没影了。

陈长河“哎哎”两声,没喊住人。

他气得骂了两句陈新良,过去把自家的自行车从大门口,推到了放杂物的棚子里。

这个陈新良,昨个上午突然跑来,开口就跟他借家里的自行车。

陈长河可不想借。

自行车可是个金贵玩意,借出去摔了碰了是小事,万一丢了,陈新良赔得起吗?

他摆摆手,拒绝借车让陈新良自己想别的办法去,可陈新良赖着不肯走,耍起了无赖。

最后,为了打动他,陈新良神秘兮兮地跟他说啥,“叔,我想到个好主意,既能挣到钱,还能打压一下对面的张家庄。”

“啥主意?”

“车借我?”陈新良手伸到了他面前,跟他要车钥匙。

陈长河哼了一声,掏出钥匙拍进了陈新良手里。

“啥主意,说吧。”

结果陈新良开了锁,推着车出了门,骑上就跑,远远甩下一句话:“叔,这会儿我急着去办事,有啥话,等我回来再跟你说啊。”

结果这狗东西,好不容易等回来了,他才刚问一句,还是扔给他一句回头再说。

陈长河气得手抖。

这个陈新良……这个陈新良……越来越不把他这个本家三叔、前任支书放在眼里了!

前任支书生气不生气,陈新良可不在乎,他急着回家洗澡吃饭睡上一觉。

刚到家门口,就撞上了隔壁冯婶。

冯婶看到他,忙过来打招呼:“新良啊,你这是去哪了?”

“哦,我去县里一趟,晚上没回来。”陈新良打着哈哈,“冯婶,找我有啥事?”

“你不在家,枣枝也不在家,你家的驴快饿死了!嗷嗷叫了一晚上,你赶紧回家喂喂去吧。”

冯婶没好气。

这陈新良家养了头驴,昨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家子都不见人影,大门上还挂着锁。大晚上的,驴饿得嗷嗷叫,吵得左邻四舍都没睡好。

何枣枝不在家?陈新良一怔,忙看向大门。

果然,自家大门上,一把黄铜锁赫然挂在上面。

从裤兜里掏出钥匙,陈新良赔着笑:“冯婶,这看这事闹的,真对不住啊。枣枝这娘们忒不懂事,挑我不在家的时候回娘家。等着,我马上进去喂驴。”

说着,他开开门,进了院子。

冯婶在他身后撇撇嘴。

回娘家?何枣枝昨天出门走的那方向,可不是往她娘家去的。

这俩人,不知道在闹啥花样。

陈新良进了院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院子里冷冷清清,昨天早上那一筐苜蓿草,还在原地,已经蔫巴了。何枣枝压根就没喂驴。

灶房里,灶膛里的火也全都熄灭了,冷锅冷灶,啥吃的都没有。

他想回家泡个热水澡的主意,当然也泡了汤。

这个何枣枝,胆子真是肥了。不就是拿了她点钱?她人都是陈家的,她挣的钱也姓陈,他拿走用用,她还瞪鼻子上脸,敢耍小性子了。

这是撂挑子,甩手回娘家去了?嘁,就算何枣枝跑回何家,告他一状,陈新良也不带怕的。

何家那一家子,老的小的男的女的,跟何枣枝一个德性,窝囊!

他陈新良堂堂一个村支书,要是能怕了窝囊一窝的何家人,他陈姓倒着写!

哼,还是揍得轻!

陈新良的怒火一股一股往上涌,可人不在家,这股火没处发。

后院里的驴扯着嗓子嗷嗷叫,陈新良骂骂咧咧地抱起地上的筐。

草虽然蔫巴了,凑和着还能吃。把一筐苜蓿草全倒进驴棚里的食槽。饿极的毛驴立即低下头开始咀嚼。

陈新良左右看看,又给毛驴扯了几把干秸秆,一并扔进了驴棚里。

然后他又看到食槽旁边的水盆里,一滴水也没了。

陈新良骂骂咧咧地又去前院,进了灶房。灶房里有一口齐腰高的大水缸,里头有水,他准备弄点水喂驴。

水缸上盖着高梁秆编成的盖子,陈新良拿起水瓢,揿起了盖子。

然后陈新良愣住了,永远都满水的水缸,空了。他探头往缸里看,缸底倒是还有点水,估摸着刚刚埋过缸底的样子。

水中倒影浮现出陈新良气到变形的一张脸。

“砰,”陈新良气得扔了手中的水瓢,水瓢落在水面上,泛起一圈圈涟漪,陈新良的一张脸也扭曲变形。

何枣枝!好啊好啊,可真有她的,活都没干完就敢跑回娘家,反了她!

陈新良气得把缸盖狠狠扔了回去,气呼呼地出了灶房。

院子里安安静静,陈新良一脚踢在一个小板凳上,踢得小板凳翻了个个,倒在地上还不解气。

这事没完,等何枣枝从娘家回来,看他怎么收拾她!

气归气,活还是得干,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驴渴死,鸡啊猪的都饿死。

陈新良拿起扁担,拎起水桶,去井边挑水。一连挑了好几趟,灶房里的大水缸水位又重回往日水准。

找麸皮拌鸡食,拌猪食,陈新良做得很生疏,但总算是家里养的这些玩意都给喂上了。

灶膛里的火也生了起来,陈新良还烧上了一锅水。

一通忙活下来,天色渐渐暗了。陈新良正在琢磨晚上吃点啥,大门外有了动静。

这娘们,竟然还敢回来!

陈新良怒火冲天的从灶房出来,正想开口骂人,看清来人,把到了嘴边的怒骂又咽了回去。

“咋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