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江拾月赔了一辆新自行车给王红和大刘,那辆陈山河修好的坏自行车归了他们家。
为了在城里带着阳阳出门方便一些,江拾月咬牙骑自行车载着阳阳进城。
阳阳的专属座椅是像一角披萨一样的造型,恰好能卡在前梁上。
到城里开车都要一个小时的路程,车技不太好的江拾月足足骑了大半天。
早晨天不亮就出发,快中午才到。
停下自行车的时候,江拾月感觉腿都不是自己,有点不受控制。
小阳阳直接腿麻了,从前座上抱下来的时候一瘸一拐。
江拾月抱着阳阳咬着牙面带微笑往前走。
没办法,陈厂长带着一堆人夹道相迎,她总不能朝人家龇牙咧嘴。
制衣厂的人有给她推自行车的,有给她往头上挂花环的。花环应该是路边采的野花野草编织成的,主打礼轻情意重。
还有敲锣打鼓的秧歌队,在厂门口拉开阵势。
好不热闹。
迎接她的工人们目光热切,看江拾月的目光佛若看着救世主。
江拾月被厂里这架势弄得心虚,小声问厂长,“陈厂长,这阵势是不是有点大?”
她还什么都没干呢!
陈厂长摇头,“不大不大,你可是我们全厂的希望!”
江拾月:“……”
顿时感觉到肩膀上沉甸甸的。
午饭在厂里食堂吃的,特意为江拾月准备了一桌席面,陈厂长和几个干部作陪。
江拾月数了下,有八样菜,青菜多肉菜少。
6月份菜园里的蔬果都已经开始陆续丰收,不像二八月那么稀缺。
能算的上荤菜的只有两三样。
一道糟肉,一碗羊肉汤,还有一道炒鸡蛋勉强算一道荤菜。
宴席规格不算高,可江拾月知道这已经是陈厂长他们能做到的极限。
陈厂长诚恳道:“小江同志,我知道我们这桌菜宴请你实在拿不出手,但是我们厂里现在就这么个条件。等我们厂里能周转开,一定好设宴款待你,到时候让你吃好喝好。”
江拾月苦笑摇头,“陈厂长您这样我实在愧不敢当。我答应帮厂里也是有私心的,咱们说是合作更恰当一点儿。”
这份心意对待一个合作伙伴有点高。
一个比陈厂长还年长不少,连胡子都有些发白的老爷子摆摆手,“就我们厂现在这种状况哪还有愿意跟我们合作的?你肯帮我们把衣服卖出去就已经是帮我们大忙,是我们厂的大恩人!”
陈厂长忙给江拾月介绍,“胡老是我的师傅也是前任厂长,他都退休了还天天着急厂里的事,今天特意过来想感谢你。”
江拾月刚想开口,就听见门外一片喧哗。
她听见一道嘹亮的女声喊陈厂长。
“陈国军!陈国军咱们家遭贼了!你快回家看看。”
陈厂长脸色大变,忙放下手中的碗筷往外冲。他刚起身,房间的门从外面被推开。
江拾月看见一个一脸焦急的妇女冲进来直接对着陈厂长喊:“陈国军,我跟你说,咱们家丢钱了!我攒的二斤肉票也不见了!那……”
她目光落在饭桌上。
陈厂长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想遮住妇女的视线。
“起开!”妇女一把推开陈厂长,指着桌上那道兰州糟肉气得浑身哆嗦,“好你个陈国军?!原来是出了家贼!”
陈厂长试图拉着妇女离开,“珍珠,有什么事咱们回家说!”
“回什么家?!我就在这里说!”妇女甩开陈厂长的手,“怎么?你敢偷家里的钱买肉还怕让别人知道?”
一屋子人除了老胡都是陈厂长的下属,尤其还当着江拾月的面,他有些下不来台,斥道:“什么叫偷?你别说那么难听。我身为一家之主拿点儿肉票怎么就是偷了?”
“你是一家之主?”厂长太太不客气地“呸”了一声,弯唇讥讽,“你说你是一厂之主我不反对。你说你是一家之主,自打你当了厂长你为家里做过什么?孩子你管过吗?家务你做过吗?要说赚钱养家,你多久没往家拿过钱了?你不光不往家拿,你还拿家里的钱往厂里填补。
以前的我不跟你计较,但是这两斤肉你怎么吃的怎么给我还回来!为了给孙子过周岁生日,我省吃俭用大半年才攒下这二斤猪肉。你倒好买了肉还拿到厂里来吃吃喝喝?!你算什么一家之主?
陈国军,我把话撂这儿,你今天要不把钱和肉给我拿回来,你就永远不要进家门了!”
餐桌旁的人都多少有些尴尬。
不劝吧?不合适。劝吧?这肉他们也吃了,但都拿不出钱给厂长老婆,说什么都更不合适。
纷纷垂下头。
江拾月神色自若地给阳阳夹了一片糟肉,目光从众人脸上掠过。
一桌八个人,有男有女,有年轻人也有老人,此刻所有人都只有一个表情:羞囧。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陈厂长面子被撕了个干净,干脆放弃摆厂长的架子,低声求饶,“你别闹了行不行?今天是特殊情况……”
厂长老婆直接打断他的话,“从厂里效益不好到现在,你哪次从家里往厂里拿钱拿物不说是特殊情况?陈国军你不用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要么你把肉票和钱拿回来,要么咱们离婚,你跟厂过!”
“阿姨,您别生气!这钱我出。”
众人齐刷刷地望向江拾月。
江拾月从衣服外口袋里掏出钱数出两块钱,又抽出两斤肉票起身绕到厂长老婆跟前,把钱和票塞进她手里,“不好意思,今天这顿饭是请我的。这样,您也坐下!这顿饭算我请大家!”
厂长老婆一巴掌拍掉江拾月的手里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