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拾月睁开眼望入一双温柔的眼睛。
“你醒了?”女人一脸喜悦。
江拾月眨眨眼,认出这个女人是地震前车厢里那个中年大姐。
她点点头,想喊人,嗓子发干轻咳两声。
大姐忙端着一个搪瓷缸递到江拾月嘴边。
江拾月想伸手接,刚一动,掌心刺痛,她嘶了一声。
“我喂你,你手受伤了。”大姐轻挡江拾月的手,再次把水送到江拾月嘴边。
江拾月没矫情,喝了两口水,道谢:“谢谢您!”
她说话的同时坐了起来,目光四扫。
大姐放下水杯,坐在江拾月身边,“别找了!你男人不在。他跟着救援队走了。”
江拾月点点头,心落到实处。
陈山河没事就好。
她站在队伍前头,被拖拽时受伤要严重些。
从上火车开始就没休息好,后来又跟着救火,不停地上山下山,体力透支,又受到惊吓。飞机停下来的瞬间,江拾月心里那根绷着的弦一松,就晕了过去。
大姐一脸钦佩,“你真得很勇敢。我刚刚跟着去看过,机头最前端差一拳头的距离就碰到山体上。如果不是你们这些人……”
大姐指了指附近东倒西歪的人。
都是刚才一起被飞机生生拖着走的人,大家都或多或少受了伤。
江拾月静静地听着,身上软绵绵地没力气,也不想说话。
“你男人从飞机上爬出来第一件事不是看飞机是找你。也是他把你抱到这里来的。本来是想抱你去车厢那边找你家里人。但是咱们列车着大火久久不灭不下风口临市的消防官兵惊动了过来查看。
然后他们嘀咕了一阵儿就走了。临走你男人拜托我先照顾你。”
江拾月再一次道谢:“谢谢。”
“不客气。”大姐摇头,再次感慨:“你们小两口真恩爱!孩子都那么大了感情还这么好……”
江拾月:“……”
之前打过交道,江拾月知道这个大姐一把年纪心里还住着个浪漫的小姑娘,就喜欢那种轰轰烈烈的爱情,动辄就透过爱情的滤镜去看人。
江拾月便只轻扯了下唇,没当回事。
然而大姐并不接受江拾月这么敷衍的态度,“小江啊,你别不信。我到底比你多吃几碗米饭,看人比你准。你男人不爱说话,但人是一顶一的靠谱。他或许不会把喜欢你挂在嘴上,但是眼神骗不了人。
你男人看你那眼神跟做糖人似的会拉丝。我跟你说这种不喜欢说的男人,真把人放在心上时,比那些平时嘴上抹了蜜的男人强太多了。就像我家老林……”
江拾月听着大姐絮絮叨叨,心头莫名跳了一下。
陈山河喜不喜欢她,江拾月不知道。
但是江拾月意识到自己对陈山河的感情似乎有点不一样。
她皱眉陷入沉思。
为什么会对相处并不久的陈山河生出情愫?
是像小鸡仔一样,把第一眼看见的人当“母亲”了吗?
她穿越过来,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陈山河。
大约原主残留记忆的关系,在一开始陈山河就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
也或许就因为翻过原主太多的记忆,才更欣赏陈山河的好。
他有责任心有担当能文能武。
在家属院,江拾月被千夫所指,陈山河站在她身边表示她的债,他会还。
在制衣厂,江拾月被人质疑,陈山河义无反顾地表示无条件相信她,保护她。
在医院,江拾月在路征那儿听了一部分陈山河的故事,心疼他佩服他。
……
陈山河是一个越了解越容易让人沦陷的男人。
江拾月视线落在那架几乎占满了山间空地的飞机上。
她不知道什么是爱。
只知道陈山河在空中时,她几度忘了呼吸。
只知道那架飞机冲着山体冲过去时,她宁愿用命换飞机停下。
大姐见江拾月迟迟不吭声,凑到跟前问她:“你是不是还很疼啊?咱们列车上的绷带和药物都用光了。不过你男人在山上找了些草药给你抹在伤处。哦,他还说让你等他回来。”
江拾月错愕低头。
她掌心还残留着揉碎的草药叶子。
若有若无的凉意顺着掌心细碎的伤口萦绕。
“你家孩子看见你受伤,闹得厉害,也被你男人带走了。”大姐一脸艳羡,“你们一家真得很幸福。”
江拾月忍不住轻扬唇,不是因为大姐夸她,而是因为大姐总说她家庭和睦幸福恩爱。
也不知道从哪能看出来他们这貌合神离的一家幸福。
“我跟你说,小江,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是旁观者当然比你清楚呀!
话说回来,火车刚出事那会儿,你男人突然丢下大家往外蹿,我还奇怪,他怎么看都不是个自私的人,撇下大家自己跑。
等我们爬出车厢才知道,原来他忙更重要的事了。说起来,看人这事,还是我家老林更准。”
大姐面带惭愧,她当时很生气,以为自己又看走眼,江拾月跟陈山河只顾自己跑。
老林不认同,非说陈山河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当时大姐不服气问老林凭什么相信一个萍水相逢的人。
大难临头,自己跑说到底没错。
老林说“那小子估摸是个当兵的。当兵的怎么可能把百姓丢下自己跑?他跑出去只能说咱们暂时没危险,但是外面就不一定了。”
大姐爬出车厢看见陈山河带着人灭火,才相信了老林的话。
想起老林,大姐一拍脑门,“既然你没事了,我去看看我家老林。你说他都这么大年纪了还非得跟你们一起拖飞机……”
**
江拾月休息了会儿,恢复了些力气,起身走到飞机前。
78年,连卧铺都不能随便坐更别说飞机了。
很多人出于好奇都围着飞机转。
杨奇命令人守在飞机附近不允许人靠近。
但,就是站在不远处看看,等回去了也有足够的吹嘘资本。
陈山河回来时太阳早就落山。
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他跟杨奇在消防官兵的帮助下采买了燃油、食物、清水运过来。
说采买都有点不恰当,确切地说是赊账。
杨奇签字画押的。
还在临市借调了车辆来接旅客和难民们离开。
陈山河背着阳阳目光四扫,看见江拾月后大步流星迈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