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兮抬眼望了过去,只见那位妇人,三十岁左右的年纪,圆脸杏眸,高鼻薄唇,虽无十分美貌,却有十分端庄。
她身上穿着一件月白缂丝蝶恋花薄袄,外罩湖蓝色石榴花暗纹比甲,头上绾一个弯月髻,鬓角压着一只赤金五彩嵌红宝石梅花簪簪,簪上流苏宛如清晨露珠晶莹圆润。
好一个雍容华贵的贵妇人,凌兮心中暗暗赞叹,又细细打量了一番后,竟发现这妇人一张芙蓉面上雪白一片,眼底的青黑便是厚厚的一层茉莉花粉也遮不住。
凌兮顿时明白过来,这贵妇人怕就是王掌柜说的那位至交的娘子了。
就在凌兮打量对方的时候,那位贵妇人也在上下打量着她。
这便是王大夫说的那位年轻的娘子,这也太年轻了吧,看起来怕是还没有二十岁。
瞧她一身素衣打扮,上面穿着胭脂色棉布薄袄,下面搭着同色系的长裤,看起来分明只是个农家女嘛,这样的女子能治得她身上的恶疾?
贵妇人不禁皱起了眉头,咬着薄唇看向凌兮的脸,这不看倒还好,一看竟叫她吃了好大一惊。
好一个玲珑如玉,容色绝艳的小娘子啊,明明她未施粉黛,却肤白如玉,目若寒露,眼角眉梢竟是灵秀之气,尤其是她脸上的笑容,微微勾起的嘴角边,梨涡浅浅,一颦一笑皆让人心旷神怡。
这乡下地方,居然会有如此美艳佳人 实在是叫人不敢相信。
两个女人互相打量观察着彼此,都在心底暗自揣测对方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而另一边的王掌柜却没注意到女人们间的暗潮,只热情的替她们引荐。
“凌娘子,这位便是我那日与你所说的故友之妻卫娘子。哦,这个小姑娘便是她的小女儿”
“卫娘子,这位便是一粒药丸便治好腹泻多日受尽折磨的病人的凌娘子。”
他说的热情,可两个女人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半天凌兮才反应过来,脸上露出甜美的笑容道:“卫娘子好,我们这茅檐草舍,实在是没什么好东西招待您。呃,要不屋里坐坐?”
这是她到了这里后遇到的第一个看起来体面富贵的女子,所以这一时半会还有些不知所措。
“凌娘子客气了。”那卫姓贵妇人也笑了起来,“这里青山绿水,竹影森森,景色极好,实在是个好地方啊。”
两人笑呵呵的寒暄了几句,字里行间虽都是在夸赞对方,但语气却生疏的很。
本来也是,这样的贵妇人本应该是生在那深宅大院里,打理全家上下的庶务,教养姑娘,约束下人。
便是偶尔会去乡下地方走走逛逛,那也是去自家的庄子上住着,再不济也是青砖黛瓦,烧着地龙的大房子。
像这样的贵妇人又如何会与真正的乡下农女有半分交集呢。
凌兮在她所在的那个世界,也算是个富二代,从小接受的教育和见过的世面都要比普通人强上好几倍。
怎奈何到了这个世界以后,她便是那与贵族女子永远不可能有交集的乡下农妇。
这样两种身份的人见了面,怎可能能有共同话题,又如何会产生情感共鸣。
好在凌兮也没打算和这样的贵妇人打交道,便也只是面上过得去就行了。
等两边都意思意思的招呼完后,她便笑着邀请其他人往屋里去。
那卫姓贵妇人也只是轻轻颔首福礼,便带着身后的小女孩和丫头一起随着王掌柜,凌兮姑嫂两个一起进了屋。
一进屋后,卫娘子立马吃了一惊。
这小小的一二间屋子,看起来还没她家一间耳室报厦大,东西也少的可怜。
但屋里却收拾的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窗明几净的,一点没有她想象中,山野村妇家中一派灰蒙蒙的景象。
再瞧着桌子边上,有种一个竹编的摇篮,里面睡着一个粉萌可爱的娃娃,这会子正瘪着嘴咿咿呀呀的叫闹着。
而竹摇篮旁边的椅子上,还坐着一个六七岁的,身上穿着一件果绿色棉布薄长袄,外面罩着鹅黄色的比甲,乌溜溜的长发被绾成两个圆圆的蝴蝶鬏,头上还插着粉色绒花海棠。
小女孩生的眉清目秀,虽年龄尚小,却已然隐隐露出一副美人胚子来,这会子小丫头正拿着一个一块棉布头,手里捻着绣花针,正在那小布头上练习针法,缝线条。
这是凌兮这几日安排给秦栀的作业,这个年代的小姑娘,不需要考功名,入仕做官什么的,所以就教育而言,只要识字懂礼,能看账本,会理家便已经很好了。
但对于女红一项,却是硬性要求,缝纫,纺织,编结,制帽,做鞋这些,那都是姑娘家必修的课程。
巧合的是,凌兮当初在学校时便对这些极其感兴趣,进了社团后,也下了一番苦工,特意学了很久。
以她现在富的技术,虽说比不得那些顶级手工匠人,但也是足够用了的。
小秦栀便是在三天前,应了她的话,开始学习缝纫女工的。这会子,她正学缝线条这样基础针法呢。
“哟,栀栀这是封荷包呢。”秦知秀一进门便笑着打趣道,“让知秀姐看看……”
“哟,缝的不错嘛,瞧这线,除了不直不匀,也没啥缺点了”她抿着唇偷笑道。
秦栀年纪虽不小,但却不是傻子,哪里能听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小丫头立马气鼓鼓的站起身来,刚想开口顶撞回去,却一回头便看见一个满身华贵的妇人带着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子往自己这边看来。
她顿时红了脸,又赶忙绕到凌兮身边也不敢再说什么。
反倒是那卫姓贵妇人瞧着她年纪不大,却生的清秀可爱,忍不住生出一丝喜爱之意。
“秦娘子,这孩子是你的……”她本想问秦栀是否是凌兮的女儿,可瞧着凌兮也不过才二十岁不到的年纪,立马便不好瞎问了。
凌兮道没注意这些,只笑着答道:“卫娘子,这是我相公的妹妹,我的小姑子,名叫秦栀。”
说完她又低下头看了眼秦栀:“栀栀,这位是卫娘子,是来咱们家做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