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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人惊麻了,一股凉意从后颈蹿到了背脊,心跳动得很快。

或许一开始她就救错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柳风眠”跟宇文晟又重新调换了身份,因为脸都藏在面具之下,她没认出来。

他垂下眸,尾调上扬:“之前埋伏在坡上刺杀的人,是你?”

咕咚。

郑曲尺喉咙内分沁出大量液体,不自觉咽了下口水。

柳风眠告诉他了?

“刚才~也是躲在暗处,射箭破坏了器械?”

救、救命!

宇文晟怎么来了?她承认,她之前对他的声音大了点,但他又不叫曹操,怎么能说到就到了?

见她一声不吭,就像一个负隅顽抗的勇士,而他向来有一个爱好,喜欢将那些宁死不屈之人的傲骨一块一块拆出来,再一点一点碾碎扬灰。

不过现在,他对她之前诡异矛盾的行为,还有如何拆毁器械一事十分感兴趣,于是他的虐杀情绪优先妥协于好奇心。

一只戴着天蚕手套的手,隔着一层薄凉的布料碰到了她的手腕处,它就像冰凉软腻的蛇,沿着骨骼的长生线条,一路顺摸而上。

郑曲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要不是她还扮着男人,对方这都算是x骚扰了吧?

“你长得如此矮小,可你的力气,倒是不一般的大啊,你盗取的邺国军用弩,需十劲(一劲九斤七),就你这对细胳膊,后天练就的神力可能性不大,难道是先天?”

声伏不定的声调,带着古怪的笑意,字句随意,但条条如鞭笞落身。

是兄弟就来砍我啊,别再分析了,她感觉自己捂紧的小马甲就快保不住了。

陌野大步走来,他阴沉着脸,见宇文晟护着那个蒙面小矮子,嘴角掀扬成一个挑衅玩劣的弧度:“就凭她,能毁了我的走马千均夺?不过只是凑巧罢了。”

说着,他一个疾冲,手中所持的九节软鞭从身后划过一道圆弧,缠绞而至,呼呼风声震荡得四周树叶簌簌掉落。

宇文晟仅淡睨一眼,手起、刀落。

简单利索的起势,落下却如山岳一般厚重惊人。

“刺啦”一声,月光寒水一般的剑气层层叠叠铺卷而去,将陌野狂暴的进攻,压制得节节败退,止囚于那方寸之地。

郑曲尺现在眼睛不好使,压力就直接给到耳朵。

她听到了动静,但却没有一开始被陌野逮到时,那样慌乱了。

这种莫名而来的安全感也是神了。

虽然她觉得宇文晟这个人很狗,心理还多少有些病态不正常,但比起一心致她于死地的陌野,他现在简直就是她的救命稻草。

她记得秋好像说过,十个陌野也打不赢一个宇文晟,所以只要宇文晟不想她死,她就死不掉。

可宇文晟这个人性情难测,万一他忽然又不想管她死活……

她记得秋说过,桑瑄青跟巨鹿国好像有什么秘密,还曾打算背叛墨家逃到巨鹿国去对吧?

她一会儿要不跟陌野说,她其实是寄几人,他会不会手下留情?

她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一个人神勇救了敌方将领,毁坏了自己重要的机械,再跑到自己面前恬不知耻地说她是寄几人,她会……砍了她吧?

看来弃暗投明这招也不好使啊。

算了,自古以来当墙头草的下场都有目共睹。

“将、将军。”她终于开腔了,但为了不被耳熟声音,她刻意粗着嗓音,像个半夜裹着风衣出没的恋态似的,谆谆善诱说:“其实我一直以来都很仰慕于你,但我这种人怎么配?刚才的确是我毁了那笨重的大器械救了你,而我本想就这样一直默默地在背后守护你,但却不想被人发现了。”

她语气很沉重,也很羞愧。

宇文晟不愧是病态的始祖形态,完全不觉得话中有什么槽点,他始终噙着玩味的笑,听她讲着他不信的谎言。

“哦,那你说说,你是怎么办到的?”

陌野持鞭垂地,也停下了继续进攻的动作。

他发出一声冷呵,倒想听听她要如何狡辩。

就这?

郑曲尺立马一副专业人士上场:“这是一种来自老手的经验,就如同你常年使用兵器,一用就知道这剑好不好,一摸就知道它是什么材质,武器品阶如何,而我也一样,这个既笨重又粗劣的机械,它内部装置的内容并不复杂,我不用拆开,光是盲猜就能结构剥析,猜准八九,余一分运气。”

运气这事不好说,但她也给自己留了试错机会,所以基本十拿九稳。

宇文晟:“你是哪国的木匠?评了几等级?”

“你听她在这胡扯乱编,我这走马千均夺,是第一次现世,她即使是一名匠师,焉能知道它的运作原理?”陌野是一万个不信她讲的话。

嘿,这小子竟还想挑拨离间?

为了让宇文晟明白她的存活价值,郑曲尺毫不客气地说:“你用的是两个齿轮之间捏合的部分进行传动动力,由齿轮副传递运动和动力的装置,齿轮传动是靠齿与齿的啮合进行工作,而这个大箱子上轻下重,上面空心,用来装置杀伤性兵器,下面却全是动力机械,一是为了让它抓地力强,二是设计时为了方便掩盖下方构造,不让敌人轻易找到弱点破坏。”

山林内的风不知何时停了,空气是静止的。

因为不是木匠,听她一席话,宇文晟如听一席话。

但陌野却从中听出些东西,毕竟是他亲手制作出来的机械,虽然对方用的很多名词跟形容,让他云里雾里听不懂,但却听懂了,她的确完全清楚他的“走马千均夺”是如何成形。

他的心好像被拴了块石头似地直沉下去。

虽然“走马千均夺”还不算完美,但却是他近期最得意的一件作品,但如今仅仅一眼,这个小矮子就将他的心血彻底摸透,这让他既震惊又愤怒。

这样的木技天才,他绝不对让她留在邺国,为宇文晟所用!

他眼中的杀意如有实质,阴恻恻道。

“你当真懂?”

耳心一抖,谁要回他话。

郑曲尺一掉转头,便对宇文晟严肃悄声道:“你看你看,他起杀心了,他绝对是嫉贤妒能了。”

陌野:“……”

而宇文晟却是笑得停不下来,笑得手都在抖,与此同时他身上滂湃的杀意如海啸一样倾泻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