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甲狄抓狂地拨开了额前覆下的头发，大口喘息了几声，眼珠子充血地瞪大，倘若此时郑曲尺在他面前，估计他都想生啃了她。
可蒲甲狄毕竟是一个成名多年的老将，城府极深，他知无能的恼怒并不能解决事情，唯有冷静的头脑才是制胜的关键，显然，今日出师不利。
古言论战，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如今他们在明，敌军在暗，在一切境况不明的状态之下，他们遭受了极大的震创，这无疑于彼盈我竭，故克之。
他将心头的愤怒情绪强压了回去，当机立断。
“全体听令，撤离！”
一声令下，他勒紧缰绳，率先单骑猛冲，士兵见此急退分流，让出条路来，而他全然不顾或许有士兵会避让不及，死于他的铁骑之下。
他此时心中只有被羞辱后的浓浓恨意——这个仇他记下了！
北渊国就近的士兵听到主帅的命令，没有迟疑紧随其后，而两翼队军则需旗手挥动指挥撤兵，北渊军掉转了方向，从哪里来的这个时候便又回哪里去。
……直至那一片“黑红潮水”彻底退去，而上方郑曲尺看着北渊军撤兵时，却并没有命令继续攻击，而是神色认真的看着对方撤退。
付荣傻眼了，他不可思议道：“……他们怎么就退、退兵了？”
不再挣扎一下的吗？虽然他也承认火炮有些吓人，好吧，不是有些，是非常吓人，可对方是十几万精良的军队啊，这才损失多少人啊？强攻硬战，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
可他见对方退得这么干净利索，倒不像是只畏惧火炮，更像是身后有什么恐怖的怪物正在追赶一样，才赶紧麻溜逃跑，尤其是那个北渊国主帅，前一秒大发厥词，牛气冲天，可下一秒撤军的行动就跟训练过似的，毫无拖泥带水。
战堡内的士兵们也在短暂的错愕之后，如同劫后余生之般惊喜欢呼，虽然一身被吓出来的冷汗还没有干，但面对北渊国这般强劲的对手，却能够不战而胜，初拿捷报，这简直就是一件足以光宗耀祖的大喜之事。
喜悦、激动与满满的自豪感填盈入了他们心中，直接压倒了他们的恐惧与畏瑟，一想到他们邺国也有专属于自己的神秘大杀器，他们一个个都恨不得仰天长啸一声来抒发内心的狂喜。
郑曲尺斜了他一眼，慢声调子道：“难道你很想跟他们打一场？”
听他这语气，多少有些遗憾的样子，可刚才被吓得都险些去当逃兵的人，好似也是他吧？
付荣赶紧闭嘴，他眼珠子一转，便不由得被炮台上那个长得黑漆怪异、喷射黑球的大家伙给吸引住了，他兴奋的上前：“这、这火炮究竟是何等神物啊？”
说着，他便要上手去摸，但下一秒刚触碰到，手皮却险些被烫掉，而郑曲尺则反应慢了一步将他的手拉开。
“不能碰，刚发射过的火炮温度很高，你不知道吗？”她严肃道。
“……我现在知道了。”付荣看着自己被烫得红彤彤的手心，欲哭无泪。
而蔚垚则趁机取笑道：“无知。”
虽然他也是刚知道的，可他不承认，谁知道？
付荣正在吹手，他懒得理会蔚垚，却是好奇地问起郑曲尺：“夫人，咱们有火炮，为什么不继续攻击？”
这事蔚垚也不解，只要一直发射火炮，定然会重创北渊军，届时邺军便再也不怕北渊军，受北渊国的威胁了，可方才他们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对方重整军队，撤兵远去，总有一种白白浪费了这么好一个机会的不爽感。
毕竟这一次，他们胜在突袭，火炮对方没见过，根本不知道应对方式，可下一次北渊军若进犯，那便不一定了。
等他们有了相应的防范，邺军就又将处于被动状态。
郑曲尺当然明白他们的想法，可她还是只能十分遗憾的告诉他们一件事情。
“攻击不了。”她无奈道。
攻击不了？
这是什么意思？
“夫人，为什么？”付荣十分天真的问道。
郑曲尺瞥开眼睛不与他对视，如实相告：“这火炮一次发射完，至少需要一盏茶的时间来冷却才能继续放炮弹，要不然，它会炸。”
有时候技术壁垒这件事，她也很头疼，但想要解决总有办法，只是这需要足够的时间来研究，她能匆忙之间造出火炮来吓唬人，也是实属不易了，再想改良火炮的各项性能，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办到的。
明白了原由后，付荣愣了好一会儿。
但很快他却又释然了，这么厉害的武器，有这么一点点的缺点也属正常。
“早知如此，刚才就应该直接炸死那个北渊军的统帅。”付荣痛心疾首道。
白白浪费了七颗炮弹，却只用来对付一些普通士兵。
郑曲尺挠了下脸：“恐怕也不行，我现在只能让火炮发射，距离与方位也很难准确落定。”
付荣跟蔚垚：“……”方才的攻击选择，原来就是这么随便的吗？
见他们听完她一番大实话，好似魂都要飘了，郑曲尺赶这时紧补了一句：“当然，若能再给我与军器监团队多些时间，以后肯定会有更好的升级火炮，让它的准确性提高。”
“……那方才，若北渊军他们没被吓跑的话……”
付荣跟蔚垚对视一眼，都不免沾染上了些许后怕神色。
没被吓跑的话，那就该轮到他们望风而逃了。
“所以啊，火炮暂时只是辅助性武器，真正取胜的关键是在于战堡、还有咱们囤兵营的军队与新武器之间的契合度，在这一段时间内训练得是否完美。”郑曲尺如是道。
付荣转过头问蔚垚：“我们邺军有多少人？”
蔚垚道：“有五万吧。”
付荣又问蔚垚：“那北渊军有多少人？”
蔚垚道：“至少十几万吧。”
他们原来以为有了火炮这等杀器，便能够绝地翻盘，可没想到它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真正打起仗来，一等对方摸清了他们的套路，这一套就行不通了。
“要不咱们造它个百千台，齐发也可毁天灭地啊。”
这两人开始异想天开了。
然而郑曲尺长叹一口气，不得不打破他们的痴心妄想：“你们知道为什么只造出了九台火炮吗？因为光是这九台火炮，便让工部与户部之此一点油水都榨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