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对抗战是以艾博斯格的管理层叫来疗愈师为标志结束的。
金系魔法师秋拉莫的那番话太过狂妄，让许多当权者都觉得不舒服。让那些做了坏事的学生的家长也接受惩罚，这是让所有人都出乎意料的一个做法。
这样的举动不再是单纯的比赛调试，而是明晃晃的威胁。
尽管这世上有许多不用说就能实行的规则，但说出来的话就会变成僭越。所以艾博斯格的管理层在对抗战进入尾声时匆忙地来问责。
白麒老师挡在台前，她眼神冷傲，以艾博斯格的校规来堵管理层的嘴。她不允许管理层斥责秋拉莫，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这次上场的三个小队。
加西亚紧张地看着白麒，而诺尔维雅和休特看着加西亚。
“……加西亚老师，这个时候您作为比赛的创建者，应该出面和白麒老师一起保护学生。”
诺尔维雅声音冷静，她看着孤身一人的白麒老师，催促加西亚去帮助她。
加西亚才反应过来。他慌慌张张地跑向白麒，动作笨拙，姿态无助。
诺尔维雅忍不住叹气。
这样的加西亚镇不住任何人，或许还会被管理层绕进去，给白麒老师造成麻烦。
或许她不该让加西亚过去的。
“诺尔维雅，他总要成长。”
休特听到了诺尔维雅的叹气声，他也看到了加西亚的畏缩和犹豫，但他依旧出声提醒加西亚。这是加西亚应该承担的责任，没有人可以替代他。
诺尔维雅没觉得加西亚不需要成长，但诺尔维雅觉得这样的成长要循序渐进——加西亚处理不了这么复杂的具有矛盾导向的问题。
加西亚不够圆滑，他自己都过得混沌，又怎么能完美解决现在的冲突。
但事已至此，她看着努力绷直脊背的加西亚，只能希望他装得像个强硬的老师。
诺尔维雅抬头看向有些憔悴的大王子殿下。
“休特，下周加西亚老师会跟着你和我。”
“嗯。我下周在雷米亚兹有工作，但不算很忙。如果你不喜欢和加西亚接触，可以让他一周都跟着我。”
“……没关系。”
诺尔维雅侧头，看着即将成为雷米亚兹的新任亲王的休特。
虽然索萨还没有正式签署条约让休特成为雷米亚兹的第二个亲王，但休特已经接受了许多工作。
诺尔维雅记得最初休特想要同意交易的迫切，她也猜到了休特和蛛姀这么做的原因。她问的没有遮掩。
“那你会问加西亚为什么那块宝石会因为我亮了一下么？”
休特一滞。他确定诺尔维雅没有看到宝石亮起的那一瞬间，但他依旧为诺尔维雅准确的猜测而感到……骄傲。
“我会问。”
休特绿眸漾出温柔。
“既然你都知道了，你有什么想法吗？”
“那颗宝石只短暂地亮了一下，这就说明‘天使之翼’要保护的人不是我。但它亮过，是不是就说明那个人与我有些关联呢？”
休特垂眸深思，半晌，他语气严肃起来。
“你觉得会是那种关联？”
“最有可能的只有两种，血缘或者种族。我已经没有血脉相连的亲人了，所以即使要求证，我也只能从‘种族’入手。”
诺尔维雅蓝眸眨动，她的睫毛纤长，像蝴蝶振翅。
她已经有了一个方案。
“……队长大人，下周我们带着加西亚老师去看人鱼歌剧怎么样？”
休特不会拒绝。
……
对抗战的出现让整个二年级的学生都成为了一些贵族需要讽刺忌惮的对象。
“艾博斯格第一”在对抗战结束后选择和白麒老师一起聚餐。那位坐着轮椅的贵族学生被折断一根手指后就失去了意识，最终是被疗愈师抬下去的。
在晚餐临近结束时，金系魔法师秋拉莫打探到了消息。
那个贵族学生的手指还是保住了。
秋拉莫不太开心，但白麒老师反应不大。白麒老师更在意的是接下来的三周要和“艾博斯格第一”的学生们一起去做些什么——已经上场的小队不需要再参加后续的比赛，所有被邀请来参加这个比赛的小队最后都能得到百分百的胜率。
白麒老师想了很久，最终在“艾博斯格第一”所有成员担忧的目光中展颜一笑。
“接下来三周，我带你们去定制一身衣服吧。我经常全世界跑，为了去定制手套。我认识很多设计师。”
朵兰想到了什么。
“白麒老师，我的祖父是亚狻瓦特，我可以……”
“给我打折吗？真好啊！”
朵兰一顿。她本来想说让祖父免费给她们设计，这样白麒老师就不用花那么多钱——她知道祖父设计的东西有多贵。
白麒当然知道她的学生要说什么。她拍了拍朵兰的肩膀，笑容明媚。
“这些年我挣了很多钱。这也是我能和那些贵族叫板的底气……我很会用钱恶心人的，所以我挣了多多的钱恶心了很多人。
所以朵兰，不用担心。但要是能给我打点儿折就更好了，我这人就喜欢占便宜。”
凯撒一直在沉思，但他忽然想起了什么。
“诶嗨！我记得咱们学院的学长是个设计师来着，之前合作赛的时候诺尔维雅还戴着那个设计师设计出来的单品……他叫什么来着？”
金系魔法师秋拉莫想了想，给出了准确的答案。
“三年级的约书亚·德。”
“秋拉莫你怎么知道？”
“我和‘狄尤斯大人受我一拜’队关系还行，队里成员西蒙·德是我的朋友，约书亚·德是他哥。”
朵兰看向凯撒，凯撒心领神会地向白麒老师推荐着约书亚·德。
“白麒老师，给新人设计师一个机会！”
“是的老师，我祖父的设计不实用的。”
白麒噗嗤一声。
“行行，那我回学院就去联系这位约书亚。”
……
“白珐琅”全队在对抗战结束后就直接去了医神庙。
他们的指导老师罗木达生死未卜，即使他们把那些贵族学生也揍到了需要来医神庙抢救的程度，但他们的老师依旧在这里。
奂暝在整理他刚才记录下的信息，他要这些作恶的学生再不能翻身。爱丽森在他旁边揉着头。她之前把她的头发延展在台上开出花，用来统计大家是否同意把闹事的家长也扔到台上教训。
爱丽森觉得她的头发掉了很多，她揉着头，余光中瞥到了向她们走过来的医师。
爱丽森有些紧张地等待着消息。
好在来的是好消息。
罗木达醒了。
……
宁达斐醒来时才觉得有些冷。
他的学生们还没回来，壁炉里的火熄灭了，外面房门还有个明显的洞。
宁达斐抚摸着自己不平整的面部，眼神愈发难过。他不愿触碰过去，他不愿面对现实。
“——老师！我们回来了。”
温暖的声音从房门上开的洞传了过来，宁达斐惊喜地打开了门，看到了“和平鸽”全员。
索菲把她手里的琉璃提了起来。
“抱歉老师，要准备这个，所以回来的晚了一点。”
“不晚的。”
宁达斐眼角泛红。
“……这怎么会晚呢？”
……
“哥哥，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你弟弟我在这里兢兢业业地受罪，你怎么自己跑出去玩？还不带我！你不知道伍尔斯现在有多烦人，他真是源源不断地有工作要派给我。”
索萨趴在桌子上和刚回宫的休特抱怨。
休特脱去一身寒气，对索萨的抱怨不为所动。
“我从玫瑰府邸那边回来的。”
“又是玫瑰府邸。真是的，到底哪边算你的家啊。”
索萨小声嘟囔着，有些不高兴。但他很快自己想通了。
“也正常，我都不愿意待在这儿。这里简直就是万恶之源！我觉得我的生命在这里被大大缩减了……”
休特瞥了一眼索萨桌子上的资料，语气淡淡。
“需要我帮你吗。”
索萨猛然坐直。
“需要需要！哥，我和你天下第一好！好哥哥！”
“你是差劲的弟弟。”
“也没那么差劲吧？我可以解决哥哥你的疑问。
——怎么这个表情？我好歹也是雷米亚兹的国王，看透你没什么稀奇吧。你今天回来不就是为了这个嘛。要不然你直接就在腓比烈那边住下了，根本不会回来。”
索萨懒洋洋地用笔戳着桌子，眼底的倦意浓厚。但他还是强撑着做出了一个很感兴趣的表情。
“哥哥，什么事能让你这么晚了还要回来住？我真的很好奇。”
“……你知道人鱼歌剧吗？”
“人鱼歌剧？我记得你的队友里有一个半人鱼，她现在想去演歌剧吗？
不太现实。那个人鱼歌剧是白尾人鱼梅妮洛的个人秀，是完全由她自己投资自己创办的演出。虽然我下令让她加个人……人鱼的话，她一定会加，但是哥哥，我作为雷米亚兹的国王，不会发出这么荒谬的指令。”
休特神色不变。他反问索萨。
“你看过‘人鱼歌剧’？”
索萨点头。
“很难没看过吧？梅妮洛是唯一一个纯人鱼明星，她在很久之前就很出名了，很多高规格的宴会都要请梅妮洛来表演。
我不记得梅妮洛唱什么了。但应该还挺好玩的。”
“你能联系到梅妮洛吗？”
“这个倒是很容易。不是哥哥，大晚上回来就因为这个？”
“嗯。”
索萨双眼无神。
“行吧，因为什么回来都无所谓，能帮我干活就行了——联络器怎么又响了！伍尔斯他都不用睡觉吗？”
索萨瘫倒在他雍容华贵的办公桌上。
“真想回到看第一次看人鱼歌剧的那年啊！”
……回是回不去的。
索萨认命地坐起来处理公务，他和休特一直到天亮才休息。
等到休特醒来时，索萨给了他一张名片。
“我问梅尼洛的时间安排了，她说她可以在她的歌剧里加个半人鱼，但前提是她要看看这个半人鱼的各方面条件。你可以先去这个地址找她，她说她有两个小时空闲时间。”
休特绿眸微眯。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在梅妮洛的歌剧里加人？”
索萨回忆了一下，然后他发现休特没说过。
“反正我联系她了，你有别的问题就直接问她。”
索萨快速遁走。
休特收拾了一下就去了名片上的地址。
梅妮洛印在名片上的地址是一个私人剧场。
休特想要联系梅妮洛，是因为梅妮洛的人鱼歌剧离观众席很远。加西亚拿着的那个灰暗宝石有距离限制，如果离得太远，宝石就不会有反应。
休特不知道他是否该期待宝石会再次亮起。如果这样，这就代表“天使之翼”要保护的是一个人鱼族。
休特眉头微皱，向蛛姀发起了通讯。
……
在信息互通后，休特的疑虑不减反升。
如果说“天使之翼”的创建是为了保护蛛薇和蛛姀，那么那枚宝石为什么会在诺尔维雅出现的时候亮了一下？
休特带着这样的疑虑走进了梅妮洛的私人剧场。
休特被剧场的工作人员领向了梅妮洛的休息室，在梅尼洛推开门的一瞬间——
休特有一瞬的恍惚。
梅妮洛白发白眸，又身着丝绸白裙，整个人仿佛纤尘不染。
让休特恍惚的不是梅妮洛的容貌，而是她身上那种陌生的、转瞬即逝的熟悉感。
“……雷米亚兹的新亲王？听说你想在我的私人歌剧里加新人，还是个半人鱼？小国王还给我发了一份那个半人鱼的资料，现在就在我手里。
休特·雷米亚兹，这份资料，我一眼都没看。我不管她来头有多大，我不管她有多优秀，我不管她有多特殊，就这个什么，诺尔维雅·莱丽——
嗯？”
梅妮洛看了一眼手里的资料后猛然一顿。她的视线牢牢地黏在资料上，气势一下子弱了下来。
“她这个姓氏……不对，不对啊？不是，她怎么长这样？她也不像啊？”
梅妮洛紧紧地抿起唇，她再次看向休特时，眼神温和了一些。
“我需要见这个半人鱼，这个诺尔维雅……莱丽。”
说到最后两个字时，梅妮洛的声音明显放轻了很多。像是在怀念某个已经逝去的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