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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信拦着老婆婆不放,死活让她随自己去见家里的叔叔重酬答谢。

“你这年轻人好没道理。”

“大丈夫不能自食,我见你可怜舍你一碗饭吃,岂是贪图什么回报!”

六国破灭后,从高高在上的士族勋贵被打落凡尘者不计其数。

韩信的装束一看就是此类。

既没有养活自己的本事,又不甘舍弃旧日贵族的身份。

或是抱着把剑招摇过市,或者捧着本书闭门不出。

反正总要显出自己的与众不同。

老妇人不过觉得他太年轻,等自己想通了,总能找到条活路,故此才伸出援手。

“婆婆,一定就是您了。”

“我叔叔马上便来。”

韩信着急地回头张望。

“没错!”

陈庆笑意盈盈地走来:“老大娘,这碗饭是您给我这傻侄儿的?”

“你就是他叔叔?”

老妇人疑惑地上下打量。

韩信衣着寒酸,陈庆看起来可一点都不穷啊!

怎么会让自家子侄连一口饭都吃不上?

“大娘,我打咸阳来的。”

“京中有位神机妙算的方士,名为鹿仙翁。”

“他算出我这侄儿命中有一死劫,非得到淮阴城外垂钓。”

“若是有人舍他一碗饭,死劫才可化解。”

“若是无人施舍,那便是他的命数。”

陈庆唏嘘长叹,把陶碗从韩信手中拿过来:“您这一碗饭可是救了他的命啊!”

老年人的反应没那么快,漂母思索了很久才半信半疑地说:“世上竟有此奇事?”

“那是当然。”

“鹿仙翁法术精深,那是进过宫面过圣的,后来还被陛下封了个大官,本事厉害着呢。”

“老大娘,我向来把这侄儿当自己孩子养的。”

“您救了他一命,我不能不报。”

陈庆示意道:“请随我来。”

“不不不。”

“老婆子岂敢居功,一碗饭而已,说不定还馊了,当不得什么。”

漂母连连推拒。

陈庆凑近闻了一下,米饭的香气扑鼻而来。

说馊的,那是半点都没馊。

没说馊的,硬是把韩信吃得掉下了小珍珠。

“您尽管随我来吧。”

“鹿仙翁还叮嘱过,大恩忘报,死劫再临。”

“你一时慷慨,可是害了我的侄儿啊!”

陈庆搀扶着她往自家马车走去。

漂母不知所措,半推半就跟着他的步伐,慌乱地喊:“我的衣服……”

“不用啦,以后买新的。”

陈庆自顾说道。

“信儿,把座位下的箱子拖出来。”

“诺。”

韩信麻利地翻身上车,双臂同时发力,才勉勉强强把体积不大的箱子挪到外面。

在陈庆的眼神示意下,他用身体挡住路上行人的目光,然后把箱盖打开了一条缝。

入目所见,金灿灿、黄澄澄。

箱子里密密麻麻塞满了官府制式的金饼子,晃得人眼花缭乱。

“老大娘,您别激动。”

陈庆看到漂母嘴巴越张越大,一口气越吸越深,连忙伸手轻轻拍打她的后背。

“这这这……这是……”

漂母震惊地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一点心意,算是买我侄儿一条命。”

“老大娘勿须放在心上,京畿繁华,我有家铺子名为百巧楼,说它日进斗金还是谦虚了。”

“这点钱对在下而言实在不值一提。”

陈庆的语气和神情中透出强大的自信,一看就不像是假的。

漂母每日里帮大户人家漂洗衣物赚些钱财补贴家用,不是没见过世面。

但是陈庆这样的‘京城神豪’出手之阔绰,还是超乎了她的想象。

“老大娘,我这就帮您把它送回去。”

“您家在何处?”

陈庆慢条斯理地问。

“我,我家……”

“别着急,慢慢想。”

费了不少功夫,马车慢腾腾地跟着漂母,回到了她的家。

以严格的标准来算,这地方简直不能称之为‘家’。

一条小河相隔,对面是富贵人家鳞次栉比的豪屋大宅,苑林楼阁。

另一边就是胡搭乱建的茅草屋和木板房。

漂母不停念叨着要叫他的儿子过来。

她生有二子,长子夭折,次子在大户人家做长工,儿媳在厨房里做些切菜洗碗的活计。

管事瞧他们一家可怜,便交给她一份洗衣的差事。

除了管一顿饭,每日里还能领两个钱。

陈庆听得鼻子发酸。

世间从来都是锦上添花者众,雪中送炭者寡。

明明自身处境不佳,还能对外人施以宽仁,这钱人家该拿!

待漂母的儿子回来,陈庆和对方讲明缘由,匆匆告辞。

他径直去了县衙,亮明身份,跟诚惶诚恐地县令交谈了半个时辰。

谎称漂母是他的长辈,让其好生关照,今后还会来探望。

县令恍恍惚惚,脑袋点得小鸡啄米一样。

直到陈庆离去后他才缓过神来:“糟了,竟忘记让陈府令多盘桓几日!”

——

马车缓缓行驶在热闹喧嚣的街市中。

韩信牵着马走在旁边,心情明显好了很多。

世间不光是趋炎附势之徒,哪怕黎民黔首中,也会有心怀善念之人,愿意对他人伸出援手。

“停停停。”

“信儿你去前面瞧瞧,这街市中卖肉的铺子有几家。”

“可有年轻小郎操刀卖肉。”

陈庆指着街边一家肉铺说道。

按照韩信的生活轨迹,他应该是淮阴县城里的街溜子,不太可能去得太远。

城里讨生活还容易些,去了乡下两眼一抹黑,村民还都是聚族而居。偷点吃的被人打死了往沟里一扔,想说理都找不到地方。

“诺。”

韩信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管依命行事。

没多久,他小跑着回来:“叔叔,前面还有一家肉铺。操刀的屠户瞧着四十有余,其子年近三十,未见着家里其余人。”

“那便是这家了。”

陈庆冷眼打量着街边的父子档肉铺。

一个三十几许,光着膀子的中年屠户。

打下手的大概十七八岁,生得虎头虎脑,颇有几分混不吝的模样。

“啐,啐。”

陈庆往手心里啐了两口吐沫,伸手摸了一把后腰上的火枪。

“信儿你在这里等着。”

“叔叔今天给你表演个名场面二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