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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东胡部落联盟的首领莫贺弗携幼孙前来拜见。

“快给侯爷跪下。”

“谢侯爷救命大恩。”

莫贺弗往前推着小孙子,二话不说纳头便拜。

“举手之劳而已,本侯岂敢居功。”

“快让令孙起来。”

陈庆抬了抬手,温和地说道。

莫贺弗按住孙子的肩头:“若不是侯爷率领秦国天兵赶到,老朽早就做了丘林部的刀下之鬼。”

“此番恩情,按照族中的规矩舍孙应当敬您如父,按照子侄之礼侍奉在您身边。”

他谦卑地笑了笑,试探陈庆的心意。

“老首领不觉得自己过分了吗?”

陈庆非但没领情,反而脸色阴沉。

“本侯为了照拂尔等,不惜与丘林刀兵相向。”

“令孙敬我如父,那本侯该如何敬你?”

莫贺弗神色大变,立刻跪在地上:“侯爷恕罪!”

“老朽岂敢有这般胆大包天的想法!”

“东胡与丘林部战事未决,马上又要再起纷争。”

“老朽想把幼孙留置在大秦,一来作为质子,二来为家族留下血脉延续。”

“一时关心则乱,只想着求侯爷多看顾些许,才会言语不慎冒犯了您。”

他抬起胳膊,狠狠地抽了自己两耳光。

“阿爷。”

“跪好!”

莫贺弗再次抬起手,目光中充满祈求。

“罢了。”

“既然是无心之失,就饶你一遭。”

“都起来吧。”

陈庆丝毫没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妥。

东胡眼下的处境,跟上门讨饭的乞丐也差不了多少。

莫贺弗很清楚自己的实力和地位,态度摆的相当卑微和恭顺。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吃力不讨好地去装什么道德君子。

“侯爷,这是东胡部修改过的贡品清单。”

莫贺弗卑躬屈膝,递上一沓厚厚的文书。

陈庆粗粗浏览了一遍,果然他想要的东西一样不落。

北珠、药材、山珍、巨木、金沙、奴隶、皮革……

连他没想到的都给加了上去,态度无比端正。

“再加一条吧。”

陈庆微微颔首,随手合上清单。

“侯爷请说,老朽绝不违逆。”

莫贺弗笑呵呵地看着他。

“东胡部每年进献不菲,唯恐遭受草原部落觊觎。”

“内务府需派出官吏、兵马,驻扎东胡领地。”

“一方面要清查贡品,防止以次充好、数额不足。”

“二来则是保护皇家财产,提防匈奴侵害。”

“老首领你把它加上,本侯这就吩咐属下把军械备好。”

莫贺弗脸色凝滞,显然一时难以抉择。

秦国派驻了官吏、兵马之后,东胡部落由谁说了算?

他可是亲眼见过火器的犀利,哪怕有一千火枪兵驻扎在领地,往后睡觉都无法安生!

“怎么?”

“老首领有什么疑虑?”

“那好,你先退下吧。”

“本侯找个能签的人过来。”

陈庆不耐烦地催促。

“能签!”

“东胡部承蒙侯爷看重,乃是天大的福气。”

“若得大秦天兵相助,东胡再无忧患矣。”

莫贺弗做出一副喜滋滋的样子,走上前准备添加条文。

陈庆把毛笔递过去之后,对方迟迟不动。

“侯爷,老朽不懂秦国文字。”

“唯有劳烦您动手了。”

莫贺弗恭敬地把毛笔递了回去。

“好。”

陈庆也不客气,吭哧吭哧照着关山条约的模板,临时起草了一份不平等条约。

“老首领,您把部族的信物拓印在这里就行,再按个手印。”

他搁好毛笔,将文书递给对方。

莫贺弗脸色复杂,右手微微颤抖掏出了怀中一颗白骨印章。

文书的内容不重要。

部族复兴后,自然有办法摆脱秦国的威胁和压榨。

假使大业未成,也不必考虑今后的处境了。

莫贺弗沾着印泥,先把首领印鉴盖上,又按上自己的手印。

“侯爷,请您过目。”

“好,老首领果然是个爽快人。”

陈庆满意地吹了吹纸面,将合约文书小心翼翼地收好。

“预祝东胡早日收回领土,重振部族。”

“多谢侯爷吉言。”

莫贺弗生硬地笑了笑,作揖行礼。

——

太阳西陲,陈庆终于将公务处理完成。

少了个冒顿来统一草原,塞外部族林立,互相攻伐。

他们对军火的需求又格外旺盛,时不时就找上门来。

陈庆又不能将其拒之门外,还要反复权衡利弊,浪费了大量时间。

“要是麾下有一名贤才能帮我处置外邦事务就好了。”

“大的方针我来定,他负责接见商谈,执行契约。”

“此人需得心思灵敏,能言善辩,又忠诚可靠……”

反复思量时,陈庆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人。

“老蒯在我府上囚禁一年多了吧?”

“不知道心性成熟了没有。”

蒯彻是天底下有名的辩士,口才自然无须担心。

他足智多谋,洞察秋毫,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二人只是相遇的时机不对,相互间并无多大仇怨。

蒯彻初出茅庐,与马户一起前来登门毛遂自荐。

他自恃才高,傲气重得很。

我有安邦定国之才,你小小雷侯还不把我奉为上宾?

陈庆可不惯着他。

我堂堂穿越者,青史留名的谋士猛将哪个不认识?

还差了你这么块货?

因为韩夫人双方发生了几句口角,时至今日都未曾和解。

陈庆将他囚禁在府中偏远的院落里不闻不问,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大丈夫有容人之能。”

“我应如是,他也如是。”

打定主意,陈庆匆匆乘坐马车回家。

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洒落大地。

蒯彻倚靠在墙角,眯着眼睛如同田边地头的老农。

在他前面坐着个身穿褐衣的脚夫,手中杵着一杆磨得光亮的扁担。

“蒯先生,您信我的绝对没错。”

“雷侯快不行啦!”

脚夫压低声音,郑重其事地说出了这个天大的秘密。

“何以见得?”

“就因为连累了太子殿下受到始皇帝杖责?”

蒯彻摇了摇头。

从对方提供的模糊消息,他断定陈庆一时半会儿绝不会有事。

始皇帝还需要此人来主持内务府,岂会因小失大。

不过……

“蒯先生,您怎么就一点都不着急呢?”

“您又懂医术,又会算命,还会看风水,才学高着呐!”

“雷侯将您囚在这里,实在不应该。”

脚夫惋惜地连连叹息。

“幸亏老天有眼,咱听店里的掌柜闲谈时说起,雷侯这叫盛极而衰。”

“以后没好啦!”

恰在此时,一道人影出现在小院门口。

脚夫还在絮絮叨叨说着他道听途说来的消息,蒯彻已然惊愕地坐直了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