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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庆抵达咸阳宫的时候,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黑暗中人影憧憧,火光点点,不断向着宫墙聚集而来,顿时吸引了守军的注意。

警号声如同呜咽的哭诉,在朦胧的夜色中泛起涟漪。

急促的击磬声唤醒了熟睡中的士卒,他们手忙脚乱地披挂战甲后,沿着狭窄的甬道先后站上墙头。

咻!咻!咻!

先后三支火箭呼啸而至,深深地扎在宫外的石板缝隙中。

微弱的火光下,如潮水般逼上前的人影不禁让墙头上的士卒倒吸凉气。

“叛军来袭!”

“叛军来袭!”

陈庆竖起手臂,示意部众停下脚步。

宫墙上的火把越来越密集,呼喝叱骂声隐约可闻。

仅仅进行了一番不痛不痒的威吓性射击后,守军发现敌人并没有进入弩弓射程内,顿时放弃了无用的举动,紧锣密鼓地安排防御手段。

“殿下,我来了。”

陈庆心中五味杂陈,在阵前来回踱着步。

众多火把团团簇拥的地方,应当就是扶苏所在的位置。

咸阳大半区域都被叛军占领,即使是太子之尊也只能屈居于皇宫之内,面对子民生灵涂炭的场景束手无策。

“我早就跟你说过,与一群虫豸为伍,怎么能治理好这个国家呢?”

“做出火药不难,制造火枪还是不难,难的居然是特么的将它装备到军伍中,你说扯不扯淡?”

“这个怕抢了他的功劳,那个怕盖了他的风头,合着你的家族利益竟然比江山社稷还重要?”

“秦墨子弟想要入朝为官,你看看遭遇了多少波折。”

“简直成了士人公敌!”

“麒麟殿是被你们霸占了还是咋滴?没有公卿世家点头,连个门缝都不给你留!”

“你们都骑脸输出了,还指望我遵守你们的规矩?”

陈庆絮絮叨叨地发泄着心中的不满,随后展颜一笑。

“事实证明,我的规矩强了亿点点,而你们的规矩不堪一击。”

他惬意地张开双手,回身望着被血色染红的城池:“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得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今后大好江山,任你挥洒!”

“我走啦!”

陈庆高喝一声,大摇大摆地转身离去。

宫墙上的士卒不可置信地盯着缓缓撤退的叛军,怀疑是对方的疑兵之计。

咸阳宫近在咫尺,一箭未发、一枪未鸣,叛军就撤走了?

扶苏按着腰间的宝剑,目光凝重而专注。

世事之离奇,让人根本无法揣度。

如果这是一场梦,那这场梦也该到了收场的时候。

——

夜色渐渐褪去,金色的晨晖洒满大地。

宣泄了整晚的散兵游卒逐一被韩信收拢,带着满身的烟火味开始搬运物资。

码头上舟船云集,无数金玉财货、丝绸布帛一箱箱装上船。

抢来的婢女则由专人负责分辨,确认并非从百姓家强掳所得之后,便不顾对方的哭喊,连打带骂赶进船舱。

“李兄!”

陈庆招了招手,把李左车叫到身边。

“多留些船装载铜、铁、粮食。还有秦墨的工造器具,你问一下田舟哪些是必须的。”

“尽量不要落下什么,否则一去万里,想补上可就难了。”

李左车叹了口气:“可惜呀!”

“若是能把内务府整个搬走就好了。”

“就算搬不走……”

陈庆嘴角勾起:“怎地?你还想把它全部炸掉?”

李左车毫不犹豫地点头:“在下就是这么想的。”

“废掉内务府,如同断掉秦国双臂。”

“他日我等卷土重来之时……”

陈庆笑着捶打对方的肩头:“你是痛快了,可有没有想过后果?”

“大秦军备废弛,万一匈奴趁虚而入怎么办?”

“令祖一生戍守边疆,北地百姓无不感念其恩德。到了你这里,竟然要做匈奴的内应,行亲者痛仇者快之事?”

李左车马上打消了念头:“家主言重了,在下只是随便说说,断非如此不智之辈。”

陈庆低下头说道:“人过留名,雁过留声。”

“陈某来此走一遭,总得留下点东西证明我来过。”

李左车突然想起了什么,语气严肃地说:“皇陵营地还没有消息传来,该不会娄敬、蒯彻二人失手了吧?”

“咱们无法久留,是派人去接应,还是先行撤出京畿之地?”

陈庆皱起了眉头,沉思不语。

越精密的计划就越容易出现纰漏。

娄敬、蒯彻皆是青史留名的谋士能臣,按理说策动刑徒暴乱不是什么难事。

可咸阳城都打下来了,却迟迟不见他们的踪影。

“渭河水军已经溃败,即使从其他地方抽调兵力也不是铁甲船的对手。”

“短时间内,大河上下通行无阻。”

“咱们先把物资运出去再说。”

陈庆话音未落,三五个衣衫不整,浑身酒气的刑徒从城中狂奔而来。

“北军来了!”

“快跑啊!勤王大军已至!”

“北军杀过来了!”

渡口处忙忙碌碌的人群悚然而惊,齐齐停下手中的动作,朝着喊话的刑徒看去。

“不遵号令、扰乱军心者,当斩!”

一匹枣红马风驰电掣冲了出去。

凛冽的剑光接连闪过,喊话的刑徒脖颈间鲜血狂喷,转瞬间就倒了下去。

韩信顾不得擦拭剑上的鲜血,掉头来到陈庆身边。

“叔叔,你听到骑兵的蹄声了吗?”

陈庆缓缓点头:“听到了。”

地面上的砂砾在微微晃动,沉闷如雷的蹄声像是密集的鼓点,在众人的心头敲响。

刹那间,渡口乱作一团。

不少士卒扔下手中的东西,慌不择路地跑向最近的舟船。

“叔叔,眼下如何是好?”

韩信焦急地问道。

陈庆微微一笑:“按你的想法去做,你才是军中主帅。”

韩信愣了下,随后用力点头。

“信欲调集舟船离开岸边,命士兵整军待战。”

“北军抵达时,我率领一支偏师去佯攻咸阳宫,暗中炸塌所有宫门。”

“扶苏出了什么状况,即使蒙恬有天大的功劳也难逃一死,胜亦是败!”

“等他回师救援时,就是他的死期!”

李左车眼睛一亮:“妙啊!绝妙!”

“韩将军不愧是天生将星,怪不得家主如此看重你!”

陈庆笑意盈盈。

这不就是背水一战的翻版?

我说什么来着,无论什么时代,最重要的都是人才!

“依你之计,快去整备兵马。”

陈庆飞快地挥了挥手。

“叔叔,此时军心不稳,抽调舟船恐怕会引起更大的混乱。”

韩信意有所指地说。

“交给我吧。”

陈庆信心十足地点了点头,拔出剑鞘内的矩子令。

“墨家弟子听我号令!”

韩信一步三回头,紧急召集岸边维持秩序的火枪兵随自己入城。

陈庆则举着矩子令来到最混乱的渡口处。

蒙恬积威甚重,北地裁汰下来的刑徒畏其如虎,一听到他的名号立刻阵脚大乱,争抢着逃到船上试图离开此地。

然而越来越多的秦墨门徒自发汇聚而来,一部分负责保护陈庆的安全,另一部分负责压制刑徒。

不多时,田舟等人调动铁甲船,把趁乱抢夺船只的刑徒重新逼了回去。

“哈哈哈!”

“想不到陈某麾下竟然有如此多贪生怕死之徒!”

“我辈羞于与尔等为伍!”

陈庆往后退了几步:“铁甲船准备开炮,凡不遵号令、临阵退缩者,就地处决!”

刑徒听闻此言,一窝蜂的从船上跳下来。

“侯爷饶命!”

“并非我等怯惧畏战,而是敌众我寡,根本打不赢呀!”

“侯爷,北军剽悍勇猛,又有三十万之众,咱们再不走就来不及啦!”

“请侯爷速速决断,一起撤吧!”

刑徒跪满了一地,眼中尽是惶恐和急切。

陈庆紧盯着最前面的刑徒,踱步来到他身前。

“你是北地裁汰下来的?”

“在那里服刑多少年?”

刑徒畏畏缩缩地应道:“诺,小人十余岁就被官府强征入伍,吃了败仗就变成秦军的俘虏了。”

“如今算下来,服刑大概有十年左右,记不太清了。”

陈庆笑了笑,拎着对方的领子让他站了起来:“你在北地服刑时是做什么的?”

刑徒思索片刻:“掘土、筑城、修缮工事、打柴割草,什么都干。”

陈庆眼神玩味:“那我倒要问你一句,这些年侍奉过父母吗?”

“为家中二老打过柴、割过草吗?”

“替他们耕过田收过粮,修缮过房舍吗?”

刑徒愣了好久,苦笑着说:“侯爷,小人身不由己,哪有侍奉双亲的福分。”

“这些年,也不知道家中怎样了……”

因为勾起了伤心事,他情不自禁红了眼眶。

“把眼泪擦干净!”

“你这认贼作父的逆子,还敢在这里大言不惭,也不怕世人耻笑!”

陈庆厉声叱骂,让在场的刑徒集体发懵。

“侯爷,小人怎么认贼作父了?”

“我也想赡养……”

话音未落,陈庆猛地抡起矩子令,吓得对方连连后退。

“父母生你养你,你却未曾报孝半分。”

“这些年来在北地做牛做马,又是砍柴割草,又是掘土修墙,侍奉北军甚是殷勤。”

“如今听说蒙恬一来,顿时如幼子畏惧老父,吓得夺路而逃。”

“尔公怎么养了你这个瘟生!”

“逃个什么?”

“不如赶上前去,跪在蒙恬身前求他既往不咎,从此父慈子孝,岂不美哉?”

刑徒眼神茫然,哽咽地说:“侯爷,不是这样的。”

陈庆呵斥道:“不是什么?”

“尔等心志已乱,士气已泄,待北军一至,立时成了猪羊牛马,唯有束手待毙的份。”

“事后朝廷处置下来,再将你押回北地,一晃又是二十年春秋。”

“尔公尔母生你养你,你这逆子却认贼作父,一辈子为蒙恬尽孝,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罢了。”

“与你这般断脊之犬多说无益。”

“尔等自行散去吧,陈某麾下不留厚颜无耻之辈!”

先前刑徒争抢着想要逃离,此时让他们走,反而全都犹豫起来。

之前在北地遭受鞭打训斥,还要赔笑讨好,一不小心就丢了性命。

熬过一年又一年,身上伤病累累,才被蒙恬丢垃圾一样送到了内务府。

至此,他们的人生才重新拥有了光彩。

“求侯爷给小人戴罪立功的机会。”

“既然今生无缘侍奉双亲膝下,便豁出一条性命报答您的再造之恩。”

遭受训斥的刑徒痛哭流涕,跪在地上嚎叫:“我不想逃啦!”

“蒙恬老贼,你欺我害我,使我父母孤苦,家破人亡!”

“拿命来吧!”

余者无不感同身受。

能逃去哪里呢?

即使家中父母还在,他们背负着滔天大罪,还有办法与亲人相认吗?

陈庆唏嘘地叹道:“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北军没那么可怕,蒙恬亦非无法战胜。”

他搀扶起跪在地上的刑徒:“若是你不想儿孙世代为奴,终生侍奉他人,那就拿起武器,准备作战!”

“同志们,平时输赢胜败乃兵家常事,今天这场可不一样。”

“你们打输了……就在北地继续服刑,一个个被折磨虐杀吧!”

听闻此言,众人无不后背发凉。

他们太清楚北军对待刑徒的手段了,再加上血洗咸阳的仇恨,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退无可退,兄弟们拼了吧!”

“天下之大,吾等能逃到哪里去?”

“入他的娘!杀了蒙恬,为枉死在北地的兄弟报仇!”

“逃不掉的,一旦事败我等除身死之外还要祸累亲族!”

“侯爷说得对,打败了北军朝廷再也奈何不得我等了!”

陈庆给田舟打了个眼色,示意继续装运物资。

刑徒怔怔地站在渡口处,看着一艘又一艘救命的舟船离去,眼中的光彩越来越黯。

这下真的没有活路了。

马蹄声越来越清晰,离得越来越近。

蒙恬他此刻一定满身杀气,准备挥动屠刀大肆杀戮了吧?

我们在北地服刑多年,累死、病死、冻死、饿死者无数,你从未有过半分怜悯。

如今还追到咸阳,要把我们赶尽杀绝……

既然如此,那你就来试试吧!

“列阵迎敌!”

“跟北军拼了!”

“以死争命!”

“没活路了,兄弟们放手一搏吧!”

六国刑徒互相鼓舞着奋力疾呼,迅速离开渡口朝着残破的城墙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