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护震惊琳琅的能耐,欣喜儿子成了北周天子,还有几丝莫名的失落遗憾。
他自己还没坐上龙椅,阿敏却提前坐上了,心情多少有点复杂难言。
宇文觉得知宇文护凯旋回朝,如五雷轰顶般惊惧,原本就不堪重荷的身体,彻底垮了。
没两天,便一命呜呼。
宇文觉死后,元皇后战战兢兢,被一道圣旨打入冷宫,幽禁起来,终生不得出。
至于野心勃勃、妄图独孤天下的独孤般若,以及软弱无能、沦为帮凶的宇文毓,都被新天子赐下一杯毒酒。
宇文邕因无诏回京,为宇文毓求情之故,被剥夺王爵,杖三十,流放边关。
依宇文邕的身体状况,流放途中因为没有良医及时救治,死在半路上了。
权力更替,朝堂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换血,元氏的姻亲们开始频繁走动。
拥有诰命的官夫人们陆续递上折子,进宫拜见太后娘娘,殷勤奉承。
琳琅重新过着熟悉的太后生活,富贵悠闲,养尊处优,置身于云端之上。
宇文敏年纪虽小,但眉宇间却已染上几许独属于帝王的威严之色。
他身着黑底织金的龙袍,头戴冠冕,正襟危坐地听朝臣议政,气势不敢小觑。
年轻的天子虽然未成年,但有太上皇宇文护镇压群臣,谁也不敢轻视。
青山郊外,好不容易趁乱从姑子庙逃出来的独孤曼陀,一脸憔悴。
她皮肤蜡黄得失去光泽,眼神哀戚,一身的陈旧素衫,完全不复当年在独孤府做千金时的千娇百媚、珠翠环绕。
这些年,独孤曼陀被迫在姑子庙敲木鱼,吃着索然无味的素斋。
忍受着旁人指指点点,心里憋屈,满腹怨怼。
因长姐独孤般若是当朝的宁都王妃,虽然吃了苦,但不至于失去所有的念想。
独孤曼陀一直被囚禁在姑子庙,心心念念地盼着飞出牢笼,让长姐为她安排一个崭新的身份,重新过锦衣玉食的好日子。
然而,数年光阴转瞬即逝,独孤曼陀早已心力交瘁,逐渐看不到希望。
她越发的焦虑悲愤,恨天恨地。
直到独孤般若连同宇文毓谋反被赐死的消息传来,狠狠地敲碎了她最后的希望。
自此,独孤曼陀再也没了依仗,在众人眼中仿佛变得一文不值,姑子庙里各种粗活、重活、脏活都扔给她来做。
独孤曼陀苦不堪言,看着变得粗糙难看的手,痛哭不已,再也忍受不了。
独孤曼陀终于跑了,跑到半路上,看到熟悉的人骑在马上,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大叫起来。
那个人她认识。
“伽罗,等等我,我是你二姐,你不要丢下我!”
独孤曼陀一路跌跌撞撞地奔来,大叫。
独孤伽罗勒住马缰,雕塑一般面无表情地看着着她,沉默着没说话。
她内心充满迷茫,继失去父亲后再次遭受失去阿姐的痛苦,整个人变得消瘦单薄。
独孤伽罗打算离开北周,依靠着陆贞姐姐的关系,前往齐国寻求一线生机。
“独孤曼陀,别跟着我,我不会管你。”
独孤伽罗面沉如水,冷冷道。
这句话如同一把冰冷的利剑,无情地斩断了独孤曼陀最后的希望。
她整个人呆立在远处。
独孤伽罗嘴角微翘,笑意嘲弄。
她至今尚未嫁人,二姐的陷害、父亲的病故、长姐被赐死,让她痛苦不堪。
当今的天子没有对独孤家其他人进行清算,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但独孤伽罗在北周待不下去了。
“独孤伽罗,你凭什么不管我?我是你二姐,我这么惨,你怎么能不管我!”
独孤曼陀反应过来伽罗说了什么话,顿时哭得歇斯底里,毫无形象。
“你是自作自受,活该!”
独孤伽罗冷眸看曼陀,语气里说不出的冷漠,她凭什么要负责独孤曼陀的人生。
简直荒唐可笑!
独孤伽罗夹紧马腹,再不看独孤曼陀的愤怒和叫喊,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独孤伽罗!”
独孤曼陀声嘶力竭地叫喊,但无人理睬,只余一抹消失不见的黑影。
“怎么会这样,独孤家怎么会倒,我怎么会混成这样?伽罗不管我,我怎么办?”
独孤曼陀面色苍白地跌坐在地,双手掩面,无声地啜泣。
泪水如决堤般涌出,瞬间浸湿了她的面庞。
多年以后,陇西郡公李昞的府中突然多了一位名为曼娘的小妾。
据传身份低贱,出自花楼,容貌姣好,明艳动人。
然而,这份宠爱没持续太久,曼娘很快被李昞弃到脑后,遗忘在角落的尘埃里。
曼娘在其他姨娘的欺凌下艰难度日,怀了孩子也保不住,最终在幽暗的柴房中香消玉殒,死得无声无息,无人问津。
十年后,宇文敏举行了成人礼,正式亲政,成为独当一面的天子。
宇文护因旧疾复发,最终病逝养元殿。
临死前,他气若游丝,面色憔悴,紧紧攥着琳琅的绣着金丝牡丹花纹的衣角,满眼都是不甘和遗憾。
他至死都没能获得琳琅的原谅,琳琅连一滴眼泪都没有,神情淡漠,一如从前。
宇文护离世后,天子为父举行丧礼,追封太上皇为昭武皇帝。
琳琅正式开启豢养面首的潇洒生涯,一直活到了宇文敏终结南北朝、完成大一统的大周朝,享年一百零八岁,最终寿终正寝。
这辈子儿孙绕膝,尽享天伦之乐。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