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尘羁从地上爬起来,宋语晚猛然转身看着那一人,明卿卿红了眼,从床上站了起来。
江闻鹤朝着几人展开双臂,还是那般温柔:“怎么?不想抱一抱吗?”
三人只见残影,无相便看见三人抱着那个一袭青衫的人,哭得像一群没长大的崽崽。
而他满眼笑意,眼尾泛红,双臂紧紧抱着三个人,用那若泉水叮咚的嗓音,不厌其烦地安慰着他们。
“怎么还是没有长大啊,都入世这么久了,还是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三人哭得更伤心了。
呜咽声被一道突兀的嚎啕大哭盖住,传遍整个屋子,乃至整个院子。
院中坐在桌子旁的明祈丞,深藏功与名,而明家三兄弟和谢君辞,此刻佩服这个冷漠的男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江闻鹤轻声道:“小卿儿,你身体还未好,不要哭了,伤身体。你的阿鹤回来了,以后将与你并肩,不走了。”
是她家阿鹤,带着一丝苦涩的药味并不难闻,反而带着清香,让人始终有一种安全感,熟悉的感觉,温热的怀抱。
她家阿鹤失而复得,真的回来了!
“嗯。”明卿卿带着哭腔,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说的,这一次……你可不能食言,不可以再骗我了!”
“好~不骗你,也不食言。我们家小卿儿怎么现在愈发像一个小姑娘了,但是我很开心你这样的变化。会撒娇会哭,会诉说心事,不会什么都一个人扛着了。”
江闻鹤满眼心疼和宠溺,他家小姑娘啊,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被家人朋友,乃至心爱之人宠着爱着,也没有那么孤独了,真好啊。
江闻鹤又垂眸笑看宋语晚:“阿语,我们的小姑娘,你如今已经冲破世俗,在做你自己了,想必很快我就可以见你穿上戎装,成为一个横刀立马的女将军了,阿鹤替你高兴。
到了那一天,阿鹤亲自为你披战甲,好不好?”
“嗯……呜……好。”宋语晚只是点点头。
“啊啊啊啊!呜呜呜!我也要!”
这边,一道惊天动地的哭声盖过来。
江闻鹤泪光闪烁,失笑道:“阿羁,不哭了,这里就你哭得最大声。”
他又欣慰道:“不过我们家阿羁啊,如今真的成长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一路之上都护着两个小姑娘,你做得很好。一腔赤诚,俯仰天地,自命不凡,说得好。”
不知道哭了多久,江闻鹤也从头到尾安慰着。
几人停了下来,始终看着江闻鹤,只觉得这是一场梦,若是梦,他们愿意一辈子都不醒来。
这边无相一个人站在一侧,比起那边簇拥的人群,略显落寞,他掩去眼底的羡慕,开口出去,想将空间先让给他们。
明卿卿,宋语晚伸出手指戳裴尘羁。
裴尘羁一脸麻木,为啥这种事老是让他做啊,宋语晚就算了,用手戳她,她干得多了,不过卿卿怎么也同流合污啊,这都算了。
啊不是,阿鹤可是成熟沉稳的君子啊,怎么也学着他们用手指戳自己啊!
哎,这个家没他不行啊!
裴尘羁一脸傲娇,看了三个人一眼。
无相说完正与他们错身,便被裴尘羁一把拽进他们圈子里。
“嘎哈啊,疯和尚,去哪儿啊?你想脱离队伍,单飞吗?不行,本公子不允许!一路上经历了多少生死,你忘了?”
无相愣住,裴尘羁一把抱住他的手臂,将脸靠在他手臂上,用他干净的新衣服擤鼻涕。
又是一脸泼皮无赖的模样,全然不复京城那风流不羁的公子哥模样。
明卿卿三人相视一笑,果然这种事情得他来啊,这个家没有裴尘羁不成啊。
江闻鹤伸出手拍了拍无相的肩膀:“你的事情,我都知道,往后还请阿相与我一同担起这个家的重任啊。”
裴尘羁猛然抬头:“过河拆桥?我呢?”
“是,还有阿羁。”江闻鹤低头失笑,眼底都是宠溺,“这个家没有阿羁怎么成?”
“你愿意吗?阿相?”
无相点头,沉溺于他的温柔里,眼底划过意味深长暗芒:“愿意,往后你可以直接叫贫僧疯和尚,疯和尚好歹是和尚,贫僧是要入佛门的,虽然现在贫僧师父还没让,但是总有一天,贫僧是要入佛门,普度众生的。
贫僧见阿鹤一身君子风骨,亦有大爱之心,比起嗜血的卿卿,一根筋的阿语,无赖的阿羁,你更适合入佛门,你若是……”
巴拉巴拉巴拉巴拉,无相开始了将江闻鹤发展为佛门信徒的道路。
其余三人一个白眼翻上了天。
“你说就说,怎么还拉踩呢?”裴尘羁捏起拳头,狠狠道,“谁无赖了?”
“一根筋?”宋语晚脖子吱嘎作响,“疯和尚,我看你是没被群殴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明卿卿抱着手臂,前俯后仰,笑倒在江闻鹤身上。
江闻鹤伸出手护着,唯恐她摔倒,一边温柔地时不时回应无相,一边又笑着看打打吵吵闹闹的其他两人。
橙黄色地光照耀在他们几人身上,尘埃尽情地在光里飞舞,有人闹,有人笑,有人笑靥以待,句句有回应,始终温柔。
太美好了,美好得始终像是一场不真实的梦。
待他们闹完,一下子都沉默下来了,几个人抬头看着彼此,看着发丝都在闪烁发光的彼此,突然有一种乐极生悲的感觉。
裴尘羁一概平日里不着调地模样,一把抱住江闻鹤的手臂。
江闻鹤拍了拍他的头,看向明卿卿:“小卿儿,言归正传,关于我们几人的问题,你还未回答。”
他说的是他进来之前,裴尘羁他们的问题。
明卿卿看了几个人一眼,笑了起来,微微弯身拱手作揖:
“离境孤烟长漠,北境风雪草原,东野烟雨河川,南域涛涛海浪,山河表里壮阔山水,你们可愿与我跋山涉水,一展少年鸿鹄志?”
四人笑了起来,看了一眼彼此,皆坚定不移地看向明卿卿。
江闻鹤拱手回礼:“江闻鹤愿与君同往,死生契阔,与子同袍,高殿江湖,地狱深渊,惟愿随君同往。”
裴尘羁回礼:“裴尘羁愿与君同往,旌旗翻卷,与君遥唱一曲少年高歌。”
宋语晚回礼:“宋语晚愿与君同往,横刀立马,不负家国,不负卿。”
无相合手的动作顿了一下,又改成学着众人亦是回礼:“无相愿与君同往,搏命掌灯,始终立于君侧。”
五人相视一眼,笑容灿烂无畏,属于他们的世道,才刚刚开始。
风吹动,屋门大敞,明卿卿隔着门,看着院中人。
一人坐于桌前,品茶下棋,一人坐于对面扶袖捻棋,一人手不离书卷,一人手里掂着银子砸着院中练武的人。
这些人,都是她前世今生最在意的人。
还有一人,定然是在京城,醉于明殿高堂,高颂诗词。
一些始终缠绕她的梦魇,被光驱散,她看见他们始终立于她身侧,那些恐惧也全都褪去。
察觉到她的目光,几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朝着她宠溺又温柔地笑。
明祈丞轻声道:“崽崽,到爹爹这里来,看爹爹如何大杀四方,将他一军。”
明书允放下书卷,温雅斯文:“妹妹,快来,今日院子阳光正好,适宜晒晒太阳。”
明朝礼丢下斧头,朝她张开双臂:“快来妹妹,二哥哥带你飞啊。”
“去你的,要飞你自己飞,妹妹伤还没好呢,你怎么还是那么粗鲁啊!”明长容手里的银子砸向明朝礼,“妹妹来,三哥哥给你银子,我们砸你二哥玩儿啊。”
谢君辞笑若平湖秋月,雨后青山:“卿卿,到哥哥这儿来,哥哥带你逛宣州。”
话刚落,明家众人刷刷射去眼刀子。
“你是谁哥哥呢?”明朝礼拳头捏得吱嘎响。
和他打闹的明长容,手里掂着银子:“就是!”
明书允皮笑肉不笑,始终斯文:“逛宣州,有我这个大哥呢,就不劳烦摄政王了。”
明卿卿下意识捂着心脏出,那里的滚烫,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