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两个多月魔鬼训练,终于有两天闲暇时间,可因为习惯,安九黎还是早早就醒了过来,他现在养成了一个习惯,睡觉总是在案几前的蒲团上,这边靠近窗户,晚上窗户一直敞开着,有一些蚊虫在夜里从窗户飞入,一直在安九黎耳边嗡嗡的响,他索性就点着了灯,捕捉那些打扰他睡觉的蚊子。
就这样过了半晚上,蚊子终于是消停了,想着改天问顾锦水要一些熏香草,她前两天就提醒晚上蚊子多,说她早先在院子后面种了些香草,专门拿来驱赶蚊虫。
他觉得这些蚊子简直比他遇到过得所有炼气士都要难缠。
他抓住了一只飞蛾,手心握空,不舍得用力。这让他想起了小玉王临瑶。安九黎将手伸出窗户外,松开手掌,那飞蛾不消片刻便消失在了浓浓的夜色中。
“飞蛾扑火,自取灭亡。这种动物是多么向往光明?用自己生命换来一次和灯火的接触,化为灰烬也无怨。”
安九黎这么想着便翻身躺了下来。
造物主缔造了很多种生物,飞蛾算是最让人费解的一种。
它明明可以白天活动,却偏偏要选择夜里出行,它所追逐的那星星灯火,又岂能与日光相比?
可转念一想,对啊,造物主又特地缔造了一种生物,蝴蝶,二者如此外形如此相像,一个生在了白天,而另一个却生在了夜里。
难道飞蛾也会自惭形秽?
其实并非如此,仅仅只是自然法则而已。
这个世界真是奇妙,就如同他,从一个世界,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居然亲眼见证了平行空间的穿梭。
居然又遇上了一个和她长的一模一样的人。
每到夜里,不合时宜地想起一个人,相见而不能见,还真是煎熬,可一向要强的安九黎觉得,思念一个人而让自己难以入眠,这是很丢人的事,这种事尤其不能让小玉知道,不然他这个少爷的面子就没地方搁了。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这古人他娘的说的还真是好!”
安九黎这么想着,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此时他发现天刚刚亮,外面已经有弟子活动的脚步声,齐云峰作为天下第一道门,宗门对弟子们的要求极高,比起巫山,齐云峰的弟子更加勤奋,这些早起的弟子,基本上不是去道院领任务,就是到内宫修炼场地修行。他们坚定的相信一点,勤能补拙,即便是杂役弟子也从来都是恪尽职守,宗门上下都显得井井有条。
安九黎所见的弟子之间的比武争斗在齐云峰屡见不鲜,对于齐云峰的弟子来说,这是司空见惯的事,想要修行者功法更加娴熟,丹田气息更加浑厚,就必须通过彼此切磋来相互提升进步,哪怕有时候会有失手误伤,在弟子们眼中这并不算什么,他们清楚的知道,走出了山门 ,就是另一个世界,一个只靠实力说话的世界。
之前安九黎就曾听闻白岳山弟子竞争激烈,来到这里,安九黎切身地体会到,其实那种竞争更多在于环境的压抑,每个弟子都有强烈的进取心,都在一成不变地践行着自己的修炼计划,有些人是为了自身的荣辱,有些人为了宗门的发展,不容许弟子停下脚步,因此,很多时候,这种压抑很容易转变为个人的焦虑。
越焦虑越想要寻求自身的突破,越去在乎自身修为的突破,在焦虑的泥潭中就会陷的越深,实际上,很多弟子会陷入到这样一个恶性循环里。
其实安九黎自己也觉察到,他也正在陷入这样一个循环的泥潭里,他发现修行这条路越来越难走。这使得他有些时候会迷茫起来,觉得前途无望,仿佛头顶笼罩着一层乌云,始终无法散去。而那条原本清晰的一条路变得模糊起来,不知道下一步该落在哪里。
安九黎只能通过打坐来宁静心神,当初巫咸街对战狼妖时,那一场惊心动魄的对决触发了他体内的心魔。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必须要和自身心魔做斗争,以免于在心神不稳的时候,被那股潜伏在他身体某个角落的魔气侵蚀。
人最大的敌人,其实就是自己。
关于身心修行之法,有两则佛家禅语,一则是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而另一则是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作为道门炼气士,安九黎只能做个参照,其实他觉得这两种身心修行之法都有待商榷。
第一则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其实说白了就是权宜之法,治标而不治本。
第二则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既然心无一物,又何以生魔?
佛门终究是佛门,可度众生之苦,却不能洞悉真相。
道门言一阴一阳谓之道。
心魔便是因此而来,魔体和本体生于一体,却又相互不容,这本身就是自然法则加诸于人的桎梏,如果不能打破这道桎梏,必然堕入到魔道的万丈深渊,在自我挣扎当中失去一切可以进阶的可能。
修行这条路,远比他预想的要难。
再次睁开眼,安九黎走出了宿舍,来到了修炼室。
一上午的时间,安九黎都在修炼室里度过,一直到中午的时候,修炼室的大门忽然打开。他有些错愕,一看是顾锦水。
她大步走了进来,抱着胳膊靠在墙边。
“喂喂喂,我听师兄说了,你们集训弟子今天休息,为什么还待在这里?”
为什么还待在这里?安九黎无法给出回答。
“你难道没想着再教教我?”顾锦水显得不讲道理。
“你已经学会了,不需要我再教你了。”安九黎无奈地说道。
“不,我还没有学会。”
“你已经学会了,大小姐!”安九黎不耐烦起来。
顾锦水愣了一会儿,睁着一双大眼睛解释道:
“学没学会难道我自己不知道吗?是我练剑,又不是你练剑。”
清心修炼被打搅,安九黎已经觉得愤懑不平,这姑娘现在又以这种近乎撒泼的方式跟自己讲道理。
这道理——安九黎还真就讲不过!
就这样,不情不愿的安九黎被顾锦水拉倒了练剑场。
他没好气地坐在那块磐石上。
“你练吧,我看着呢。”
顾锦水到架子边拿回来了两把剑,伸手扔给安九黎一把,说道:
“拿着,陪我练,打不过你,我又怎么可能打的过我师兄?”
安九黎接住剑,这话让他有些犯迷糊,便说道:
“怎么?你的意思是我不如你的那个什么师兄呗?”
顾锦水梗着脖子想了一会儿,笑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小师父,你陪我练,我能更快练会这套剑法,到时候我就不再来烦你了。”
没办法,安九黎只能抽出剑来,给顾锦水当陪练。
几招下来,安九黎输了。
顾锦水却不买账。
“你这是成心让着我。再来。”顾锦水道。
又过了几招,安九黎又输了。
这一次,顾锦水不说话了,自己蹲在地上生闷气。
这倒是让安九黎轻松了不少,他收起铁剑,坐在磐石上,悠闲地吹风晒太阳。
“你怎么样?是不是累了?”
顾锦水仍旧一言不发。过了一会儿,顾锦水终于站起身来,拿着铁剑向安九黎走来。剑尖对准了安九黎:
“你能不能好好陪我练剑。不然我真不客气了。”
安九黎拨开铁剑,说道:
“我陪你好好练了,你已经学会了,完全没有任何问题,还练什么?连我都打不过你,你那位师兄肯定也不会是你的对手。”
“你骗我,我恨你。”顾锦水道。
安九黎将顾锦水手里的铁剑收回剑鞘,又把两把剑放到了架子上。转身来到顾锦水身旁。
“你说你,一个大姑娘家,生的什么气?我看是不是邱启白那小子跟你闹别扭了。”
“你这是扯到哪了?”
安九黎有些尴尬。
“行吧,我下午再陪你练剑,咱们不是说好的吗?现在时间还没到,我得回去了。”安九黎道。
顾锦水原地待了一会儿,也没再说什么。可过了一会儿,安九黎才知道自己是小瞧了顾锦水,她提提前来到自己宿舍门口,挡住了安九黎的去路。
安九黎感到心里堵得慌,他也没有管顾锦水,自己回到了屋子里。
“我能进来吗?”顾锦水问道。
“当然可以。”
经安九黎的许可,顾锦水踏入安九黎的屋子。
“你屋子里怎么一股子药味儿?”顾锦水问道。
安九黎指了指屋子角落的丹鼎,说道:
“我炼丹,这不很正常?坐吧。”
“我师兄他骂我!说我总是招人切磋剑法,不像是个女孩,他说他讨厌我。”顾锦水嘟嘟囔囔地一边说着,一边倒水喝。
“这不很正常?他骂你,你骂他骂回去。两不相欠,啊?”
顾锦水半晌不语。
“他为什么就不能像你一样,为什么他对我练剑那么有意见?真是受不了。”
“这很正常——别,你们两个的事别带上我,我可比不了你那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