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温芷的身体日渐衰弱的时候,卫兰野就知道,这一世快要结束了。
想着马上就可以见到活蹦乱跳的花蕊了,他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可是现在却莫名的有些不舍,到底不舍什么呢?
他想了想,也许是因为如果他回归了青帝的身份,可能也就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花蕊相处了吧,在他那个位置上,看着光鲜亮丽,其实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他需要操心的太多了,不可能像现在这么纯粹。
卫青禾年纪还小,而且不仅智商高,情商也高,他知道亲人离世是怎样的感受,所以这些日子也时刻提心吊胆着。
家里面气氛沉重,一丝笑容也无。卫奶奶看的心焦,去了寺庙拜了好多次,她坚定不移的相信佛祖会保佑他们一家人。
温芷虚弱的躺在床上,其实她能感受到生命的流逝,窗帘大开着,看着窗外飘飞的柳絮,她知道夏天到了。
夏天本应该是炎热的季节,可是她的房间冰冷冷的,一丝人气也无,卫兰野坐在她的床边,给她读着书,声音磁性而低沉。
她知道这些日子他都没有睡好,听他的声音都有些嘶哑,她动了动手指,碰触到了他搭在床上的手,卫兰野瞬间不说话了,眼睛看向了她。
“怎么了?想要什么东西吗?跟我说就好了,”卫兰野看向她的目光柔和,好像不论她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会为她办到。
“你休息一会儿吧,我没事的好不好?你看你,眼底下都一片乌青了,”温芷是心疼他的。
卫兰野顺势掀开了一脚被子躺在了她的身边,他侧对着她,将手搭在她的腰间,像哄小孩一样的轻轻拍着她,“我就想看着你,我一点都不困。”
温芷才不信他的鬼话呢,她将头枕向他的手臂,眼神有些飘渺,看着窗外那新长出的嫩芽,闷闷的说道,“我走了以后,就要麻烦你照顾笑笑了,他年纪还小,没有了母亲照顾,一定很难过。”
“不要想这么多,也许来世我们一家三口还会再聚呢,”他说的是实话,因为他从不说假话。
卫青禾站在屋外,听到屋里的对话,眼角默默流泪,小手紧紧攥着上衣的衣角,在外人看来他都喜欢黏着爸爸,和妈妈并不亲近,可实际上他对母亲的爱一点也不比父亲少。
因为他知道母亲对他的爱是完整的,所以他便显得有些肆无忌惮,有恃无恐。可是当母亲将要离开他的时候,卫青禾才猛然的发现原来这一切的理所当然也是有期限的,他死死地咬紧牙关,不让呜咽之声泄露出来,可是身体的颤抖却泄露了他的害怕和无助。
曾经他有父母,他认为自己无坚不摧。他的智慧和才华让他显露,让他凌驾于所有普通人之上,只是他没有轻易表现出来,可内心还是有些窃喜的,所以上天要惩罚自己,因为太过圆满才要夺走他爱的人吗?
他知道人生难得圆满,有阴就有缺。月满则亏,这个道理他从小就懂。可是这些年他太顺风顺水了,所以竟然忘了,所以上天收回了他的幸福。
一个月之后,温芷安安静静的离开了,没有一丝痛苦,走的时候,卫青禾和父亲正在书房里交流,这些时日,卫青禾把学业都落下了,这让父亲有些不满,这也是卫青禾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卫兰野知道是怎么回事,因为他母亲的原因他思绪难平,又怎么可能像以前一样若无其事的静下心来读书呢?只是他还是语气严厉的训斥,“我知道最近一段时间你也很煎熬,不过我希望你不要让你母亲失望,不管未来如何,她最终的目的都希望你过得好。”
卫青禾低头不语,房间里静谧的让人窒息,天气越来越热了,蝉鸣蛙叫也是有些聒噪的,他的鼻头冒出了微微的细汗,眼前有一阵发黑,心头一阵剧痛,在那一瞬间,好像地震崩塌了一样,让他心神俱裂,他不知道是因为父亲的训斥还是什么原因,他觉得自己没有力气支撑了,险些跪倒在地。
就在这时,保姆急匆匆的敲响他们的房门,说少夫人不行了。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在卫青禾看来都像走马灯一般,恍恍惚惚的不明所以,卫奶奶抽泣的声音,卫兰野冷淡僵硬的表情,还有温爷爷眼角泛红,像是又老了十几岁。
而他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和表情,他看不到,但那种麻木的疼痛的感觉一直萦绕着他。
他竟然一时间哭不出来,难道他跟父亲一样也是冷心冷情的吗?
再见了,妈妈,他在心里默默的念道。
等葬礼结束之后,卫兰野已经好久没有说过话了,他一直是一言不发的,他的灵魂好像已经出窍了,不在这副躯壳里了,卫青禾默默的想着。
在某一天早晨,一大早,卫兰野叫醒了他,对他说,“我们该离开了。”
卫青禾不知道他们要去哪儿,只是小手一直牵着父亲,如今他只剩父亲,自然他在哪里他也要跟着的。
他们去了本市最高的山峰。,一大早上雾气飘渺的,毫无人烟的样子。
卫青禾看到他停在山峰之上不动了,于是也静静的望着那日出时分最美丽的景色。
日出东山之阳,风峦叠嶂,影影绰绰,看到这壮阔的景色,人会觉得变得很渺小,卫兰野突然出声说道,“笑笑,我们一起跳下去,你会害怕吗?”
卫青禾眼睛睁的大大的,心跳突然加速,难不成父亲因为母亲离开,觉得世界没什么可留恋的了,所以想殉情?
他也是看过不少这样的新闻,咽了咽口水说道,“爸爸也想跟妈妈一样离开吗?”
“不,是回到我们该回的地方,”卫兰野说的模棱两可,带着儿子一起去天宫,是他的私心,可是花蕊一定也希望儿子在身边的吧。
卫青禾不明白什么叫该回的地方,但知道这是个疯狂的念头。他曾经看到过别人有过极限运动的游戏,难道父亲也想经历一番,只是不知道摔下去会不会粉身碎骨。
“爸爸,我陪着你。”
“好,我们去见妈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