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肆一路疾行,气机很快告竭,身后那白羽氏穷追不舍,正合他意。
于是乎,何肆直直下坠,落定坚地。
稍稍付出些代价,不值一提。
负伤杀敌,尚飨血食,平复如故,埋头赶路。
就是这般简单,简单到可以一笔带过。(小万想偷懒嘿嘿嘿……)
……
土河中下游,北防外边,全宁卫。
四大怯薛之一,大端四骏之一,英侯之子,英潞儿,正有条不紊指挥手下骑兵,不断游击辽左来支援大离太后章凝的援军。
援军千骑,都是辽人,应该是关宁铁骑不错,除去那被甩在后头的步兵、骑兵、炮兵,一千人也算出动半数了。
不过二千合围一千,还有什么阵策可言?
直接碾轧呗!
英潞儿麾下的这支军队,堪称真正的大君番直宿卫,与大离皇帝的御前班直不相上下。他留给父亲英野的两千骑同样精锐,而英氏与贡真的四千私军,虽同称怯薛,却相去甚远。
一时的血肉磨坊英潞儿不担心,只是不断发号施令,密切关注那章凝的动向。
不怕她给自己来个斩首,虽然此举并非不能,却是必定舍身,英潞儿是怕她趁此机会扬长而去。
那可真是煮熟的鸭子飞了。
章凝却是直接现身,于军阵之中,与那英潞儿遥遥相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已经到了全宁卫地界,连关宁铁骑都来了,这边的羁縻三卫怎么还没有动静?
是被另一波狄人截住了?还是……?
……
土河近上游。
刘喜宁与项真现在已然置身于辽东驰援而来的卫队之中,得以暂缓生息。
却是由狼狈逃命转而陷入困兽之斗的境地。
项刘二人周围是营州左护卫,虽称凭河为险以拦敌骑,然一千人实则腹背受敌,土河两岸俱是狄骑密布,进退维谷。
三日前,二人险些死在六千怯薛军的围追之下。
一支抛下辎重步兵的三千人的营州护卫骑兵在千钧一发之际,当机立断,直接冲阵,三千破四千,三冲三散,当即死伤过半。
也带去了英氏一千怯薛私军的性命。
总算是护持他们转移到河岸边缘的高地,以尸骸做拒马,负隅顽抗。
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
当前局势,乃五千怯薛军围困一千宁王营州左护卫。
何况一面是大端主君射摩蠕蠕的亲卫,而另一面只是势弱的宁王护卫呢?
今时不同往日,宁王威势江河日下。
虽身为三大塞王之一,辖制羁縻三卫,有披甲人数万,革车六千,马匹十万余,却是难以调遣。
而其本身定制的三护卫,一卫三千到一万九千人不等,也大有文章,手中全部护卫加起来,拢共也不过两万人。
而今营州中护卫死了指挥使,还剩一个同知,一个佥事,三个千户,一个几乎光杆子,两个下辖也不过五百人。
即便他没有自报身份,本身能援兵来此的,也是心照不宣,辽东是谁的地盘?管地的是陈姓万岁爷,管钱的却是齐济财神爷。
昨夜怯薛军佯攻,护卫夜惊啸营,刘喜宁干脆利落,另不反者安坐,迅斩将一懵然千户做代罪羔羊的“首谋者”杀斩了,又擢指挥佥事升作同知,自己则暂掌千人护卫,将其中十七个百户其临时打散,重组。
一气呵成,雷厉风行,令行禁止。
连营盘都没有临时阵地,像样的炊烟都没能升起几次,将士夜不脱甲,枕戈待旦,寝狄皮,啖狄肉,饮狄血,竟也严防死守了快两天时间。
而然敌众我寡,敌强我弱,刘喜宁要是不担任主将一职,再说服项真拖住英野片刻,两人完全可以舍了班直可以抽身离去。
只可惜那阿依帖木儿早带领着完备的两千骑兵在土河西岸安营扎寨,拦截退路,据地不攻,以逸待劳。
逼得仓皇冯河的营州护卫无地可退,只得扼守土河。
阿依帖木儿心安理得地看着英侯用剩下的一千怯薛私军与营州左护卫隔河对峙,时有攻防,相互消耗。
也不是意图坐收渔利,他心知,即便是一对一,在兵马持平的情况下,怯薛军依旧是无可匹敌,何况是三千对一千。
白日是漫天飞雪,磨盘绞肉,到了夜里却也相安无事。
只有两边骑兵在按一比三数消耗。
接连两日,暴雪不停,土河下游的冻冰也是不断向上攀缘,至于上游湍急之处,冰草相结若浮桥,众军利涉。
如此情势,再不过一日,营州左护卫数百残兵,必将覆灭。
英野有自己的考量,大宁在卢龙塞外,却算作关内道,辽左也好宣府也罢,就算援军已经上路又如何?
大端岂无后继之军?
都说中原倚仗三座长城,使鲸鹏蛟鳄俱幽屏。
可笑至极,那当时离人鞑虏又是怎么入关的?
不过关山迢递,阻碍重重,虚无缥缈的气运一说却是真为其横断。
尤其是武运,尤为明显,几乎过长城往北。
即便是在中原之地,也是南北有长江天堑阻断,武运独独福泽北人。
若非如此,离朝也不会弃了两都巡幸的古制,每年放着祖地彦天城不管,改去“离宫”避暑。
一个大太监刘喜宁就敢只身走到玄龙城,虽是舍命之举,且如今多方援手尚未转危为安,但由此也可见一斑。
即便现在的大端合纵连横,建元玄龙,宗师之上的人数,亦是远差大离。
却是不能被骑在脖子上拉屎了。
英野看似钝刀割肉的求稳之举,却将自身陷于异地。
他非刚愎自用,实则是大君射摩蠕蠕暗中授意,嘱托其必要时保全兵力,静待粮草赶上。
离人年前,先叩关打它一场。
中原人眼瞅就要过年,但他们大端人又不需要。
现下北狄各部连历法都还没有统一呢,即便是有类似的年节,也是春分草长之后的时间了。
同时英野也想知道,若是能给卢龙塞凿出个口子出来,是不是会有一股看不见摸不着的武运溢气坌涌而出?
他们大端男儿十人九骑,就算没有一份武运加持,只要披坚执锐,也不逊色寻常力斗武人。
最起码也叫天下人知道,仗着宗师或者宗师之上的武人多寡定江山,纯属痴人说梦。
掰着指头算一算,中原武林,陈离庙堂,姑且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自己人,豺狼来了总要拧成一股,届时倒箧倾囊,凑出十几个三品武人还是可以的。
反观大端,二品仅有一个息长川,三品更是屈指可数,不过双手之数,且半数皆是凭借窃取离朝气运而晋升,实则德不配位。
免得有朝一日,龙战于野,大端几十万大军压境。
某一处雄城口,十好几个宗师之上联袂而至。
上演一出通晓大义,济世安人,解民倒悬,为保山河无恙,死战不退的“好戏”。
那可真是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了。
但这合乎常理吗?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俗不俗啊,竟与那说书先生用来骗赏钱的路子无二。
天下大势,必不可违,任谁来了也顶不住!
不然这天下之大,早不复春秋乱战,皇位就那么一两个,就该由这些武道之中所谓的高个子轮流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