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樊夫人离开后,安珞又静坐在屋内,独自思索了好一会。
比起樊夫人,安珞如今却更加清楚,那场走水根本就是清和道为了毁她面容,所策划出的一场谋害。
她将自己放在清和道的位置上,来推测他们的行为,猜测清和道为何当时没有直接谋夺她的性命、而只是选择了毁掉她的容貌,这原因应是有两个。
毕竟清和道手捏着血蛊这样的大杀器,完全可以无声无息间将她杀掉,尤其是一年之前,那人既然能通过迷药接近她身边、再以乌水放火,想来弄一些她的头发也绝非难事。
可清和道当时并没有这么做,安珞猜测……或许是因为当时的清和道,还未将她放在心上。
血蛊威力巨大,又有隔空杀人之奇效,必定是数量稀少、培养不易,若非大敌,想来清和道也不会轻易动用血蛊。
再加上一年前,应该正是太清观的妖道大肆发展势力、收拢官员的时候。
那些妖道意在天佑朝堂,她身后既有她爹这武官之首,又有身为文官之首的外祖,两者又都对她极尽疼爱……
而她本就身有武艺,若意外死于走水,她爹和外祖又怎会不疑?若因此而追查下去,说不定当时就会揪出那清和道的尾巴。
于是,当时的清和道就这样,一方面未将她视若大敌、一方面又忌惮着引起她爹和外祖的注意、扰乱更重要的计划,便就只通过制造那一场走水、毁了她的面相,认为这样就足以将她本该救世的未来扼杀。
说起来,这也不能算是清和道的轻敌,毕竟在上一世时,他们这般谋划就真得成功了。
只是如今,安珞身上又多了一道重生的变数,这才完全打乱了清和道的计划、让他们感受到了超脱掌控的威胁,甚至不惜在她身上动用血蛊,只求能杀了她——
不过,这一世,她可不再是那只敌暗我明的困兽了。
安珞理清思绪,便起身按照之前的计划,又出了时仁堂。
她还是要去一趟天香楼,只是这一次,需要卫光去调查之人,从樊夫人、变为了那右眉长了一颗大痣的男人。
根据樊夫人听到的内容来推断,那男人应该是他们安远侯府的下人,但安珞也回想了自己在府中见过的那一张张面孔,并未找到一丝半点有关此人的印象。
那就不是她漱玉斋周围的人了,福安堂那边?还是安平桧的下人?又或者……干脆是前院之人吗?
将此事交代给卫光、离开天香楼后,安珞想了想,便准备去茶楼再待一个时辰。
最近她一直窝在时仁堂,也不知之前那传言、如今传得又如何了,正好今日去听听看。
安珞走入茶楼,发现今日佘掌柜不在。
她这一身男装加帷帽的打扮,如今在京城之中着实有些引人注目,不管是迎上来的小二、还是无意间注意到的茶客,都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安珞也不在意,寻了一处角落坐下,点了一壶茶和两碟糕饼,就静静听着周围众人的谈论声吃喝起来。
不知是有意还是碰巧,安珞在茶楼里坐了一个时辰,就听着那说书先生一直讲的都是花朝节那夜,有关她、安翡和安珠三人与闵景耀之间的传言。
说起来这也不不过就是很简单的几件事,可到了说书先生嘴里,那自然是要再好好加工一番。
也是这三条传言如今在京中正热,茶楼的客人们反复听着那几句,却也丝毫不觉得厌烦。
尤其是时不时地还有茶客好做那“就在当场”的目击证人,旁人虽不知他们说的是真是假,但听得多了,这心中不免也要多信上几分。
安珞边喝茶边听着那说书先生的讲述,慢慢也从那一遍遍看似不同、实则车轱辘话的讲述中,觉察出些许滋味来。
她发现这说书先生每每说到她和闵景耀之事,那落水的传言只是一言带过,还要加上一句、说那纯粹是蜚短流长。
接着便是着重去讲,她是如何一袭锦绣阁的火云锦流仙裙、被选为今年的百花仙子之事,以及强调那晚,她也曾来过这间茶楼,许多茶客都有见到。
而说到安翡的那则传言,却是话里话外,只说有不少人曾见过那晚安二小姐一身湿衣——
“说起来,那晚安大小姐来我们茶楼时,可是半根发丝都没湿啊,倒好像那真正落水被齐王所救的,不是那安大小姐,反是这安二小姐……更像落了水之人。”
安珞听到那说书先生这般讲时,差点失笑出声,这几乎只差说那传言有误、指鹿为马,将安翡被救之事硬按到了她身上。
安珞听到这里便也就没再听了,至于安珠被闵景耀所救那事,是真是假她都没太大兴趣知道。
她付了茶钱便离开了茶楼,想了想,又去她们大房名下另一家酒馆和客栈转了一圈,结果竟是在那酒馆之中,又碰见了佘掌柜在拍案讲着同样的话。
她只在门外大概听了两句,便几乎可以确定,佘掌柜与茶楼那说书先生用的是一样的话术——或者更准确说,应该是那说书先生得了佘掌柜的教导。
不过佘掌柜也只是那茶楼的掌柜,能到这边酒馆说书……怕是这其中,定是也少不了王伯的鼎力相助。
安珞微微勾唇,安静地从酒馆外离开。
如今这般,也无需她再做些什么了,想来再过两日,京城之中的百姓,都只会认准是安翡落水、被闵景耀所救了。
只是不知这一次,闵景耀可是会为着那什么“不忍闺誉有损”的理由,求娶安翡为妃吗?
她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