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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岳的出现,着实让安珞出乎了安珞的意料。

毕竟安平岳昨日便出了京去巡营,本来也对她说是后日才会回来。

虽说今日安珀出事后,家中应是也给她爹送了信,可这送信之人先要问到她爹行踪、再将信送到她爹手上,他爹从大营回来也需要时间。

这一来二去,又碰上如今一更就会关闭城门,安珞算着运气好的话,他爹倒也勉强能在城门关闭前赶回来。

只是就算他爹及时赶了回来,那也该是先回家中才是,又怎么会直接跑来了宫内?

难道是巡营时出了什么问题,他爹恰好早便踏上了归程?可真是如此、那就必是急务,看他爹的样子,可也不像是碰到了什么难事儿。

尽管心中疑惑,但此时毕竟不是问的时候。

安珞依礼上前、叩拜过圣上后,得了平身的恩准后,便起身在殿中站定。

此时,闵文益坐在上方主位,安平岳与叱罗那和卓驼鲁分坐在殿下两旁。

闵景迟、尤文骥和杜翎远原本也站在殿中后方,安珞站好后,闵景迟无声地挪了两步、站到她身侧,尤文骥和杜翎远见状,也上前一步,站在了两人后方。

闵文益见三人如此,顿时有些惊讶,不由得深深看了一眼安珞。

闵景迟就暂且不论,可这尤文骥和杜翎远,都是年轻一辈臣子中的杰出之人,如今两人的这般表现,显然是要和安家这丫头共同进退了。

且最重要的是,他能看得出来,这两人绝非是看在闵景迟的面子上随他做的,他们是真心信重于安珞。

闵文益虽心中惊讶,但面上却并未显露出分毫。

他也不再拖延,开口说道:“安珞,你可知罪吗?”

听到闵文益向自己问罪,安珞却依旧气定神闲,不慌不忙。

“回陛下,臣女不知。”她答道。

“哦?可北辰三皇子说你擅长使臣居所、刺杀于他,还一剑刺伤在了他的……腿上,这事儿你难道也要说自己全不知晓?”

闵文益说着,状似无意地转头看了眼侧边的叱罗那,见他满眼恨毒地盯着安珞的模样,心中不免发笑。

这伤在腿、上,是叱罗那进宫时自己的说法,但叱罗那究竟伤在了何处,他从闵景迟那儿却早已知晓。

叱罗那这般故意隐瞒伤处,要瞒的显然不是他们天佑,而是他自己带来的使臣和手下。

至于这原因……想想也就知道了。

北辰的皇室之争可比天佑更加残酷,一个成了废人的皇子注定无缘皇位,而一个仅仅是可能成为废人的皇子,他的属下多半会另觅他主、他也会招来无数的暗箭明枪,直到变为前一种情况。

叱罗那是绝不愿透漏自己真正伤在了何处的。

安珞也是聪明人,此时自然也接收到了圣上的暗示。

这情况显然和她原来预计的一样,叱罗那就算是被她切了半截,为了自己也是不能追究她之罪过的。

若她猜的不过,就连叱罗那此趟前来宫中,多半也是身不由己。

毕竟她与安珀是在众目睽睽下走出客栈的,她们二人身上皆无伤口,那叱罗那屋中的血迹、和他受伤的事实,是怎么都遮掩不住的。

既是遮掩不住伤口,又不能被北辰之人、哪怕是自己的附庸发现真正伤在了什么地方。

那么唯一可行的应对方式,就是创造出一个本不存在、但无伤大雅的伤处,并声称那才是安珞造成的、唯一的伤。

可既是这样一个伤,那从明面上看,就纯粹是拿捏安珞、乃至天佑的把柄,是天佑之过。

这和亲之事到如今都未有定论,有了这样一个现成的筏子,若叱罗那还不趁机来扎上一扎,那才是分外古怪,定要惹卓驼鲁及其他使臣生疑的。

是以就算是赶鸭子上架、迫不得已,就算叱罗那明知自己难从安珞这儿讨到什么好,这一趟他也是不得不来的。

“擅闯居所的确是臣女所为,可那也是因为三皇子设计绑走我妹妹,意欲不轨,臣女闯入客栈乃是救妹心切,刺杀实乃无稽之谈!”

安珞朗声说着,转头看向叱罗那,冷笑轻嘲。

“我还没追究三皇子掳掠家妹之事,三皇子倒先来告我刺杀?还真是好大一张脸。”

“一派胡言!”安珞话音未落,卓驼鲁便已扬声怒斥,“我们殿下乃是北辰皇子,此番又是作为使臣前来,为的更是和亲之事,唯望两国和睦,是为大义!又怎会掳掠你妹妹?你竟敢这般污蔑殿下!?”

“污蔑?”安珞闻言转眸看向卓驼鲁,“满城皆知我妹妹今日上午被人掳走,而我从晨居客栈救出家妹之时,亦是众人皆见。你说是我污蔑?那我倒想听使臣解释解释,我妹妹究竟是怎么到了三皇子房间?”

面对安珞的质问,卓驼鲁却是丝毫不慌:“哼!我怎么知道她如何进了客栈?焉知不是你妹妹自己潜入了客栈,伙同你一起预谋刺杀殿下!”

虽然掳掠之事的确是他们所为,但此事他们决计不能认下!

左右来之前他已经了解过,他们安排参与此事的几名人手,如今一个活口都没留下,既是没了人证,这女人又确是伤了殿下,这事情到底是怎么个说法,就还有转圜的余地的!

听到卓驼鲁这话,安珞还未说什么,一旁的安平岳却已先忍不住。

“你放……什么厥词?”安平岳当即起身维护起女儿,“我那侄女儿手无缚鸡之力,那客栈中又都是你们北辰人在守卫,她如何潜入得进去?更何况我女儿若要刺杀,就凭三皇子这武艺,怕是早无法再站在这里!”

“你——”

“安将军!”

安平岳此言一出,一直沉默的叱罗那也坐不住了。

尽管如今他担心着自己真正的伤势败露,满心只想赶紧了解此事,但听到安平岳将他与安珞做比,言语间还尽是他远不及安珞之意,这无疑瞬间就激怒了他此时脆弱的内心。

然而他刚要发作,闵文益却几乎与他同时开口,压制了叱罗那的声音。

闵文益继续道:“……如今此事的经过原委还尚未查明,安将军既不在当场,就不要随意插言,还是看当时在场之人如何说吧!”

叱罗那身为北辰皇子,如今又顶着使臣的身份,那往大了说、代表的是北辰之主,安平岳与他争执多少还要顾忌些身份。

可闵文益身为天佑皇帝,这叱罗那皇子加使臣的身份再高也绝高不过他,他此时开口打断叱罗那,看似是斥责安平岳,实则却是拉偏架、堵上了叱罗那的嘴。

更何况他所说的不在当场,又哪里指的只是安平岳?同样也是在暗指卓驼鲁,是在逼叱罗那开口。

毕竟真论起来,当时在场、如今又在殿中的,也就只有安珞、闵景迟、和叱罗那。

闵文益这么说,叱罗那也不得不压下心中怒火,

“……本王确是不知安四小姐是如何到了本王房内的,本王回房时,就见她已经在本王房间内了。”他冷声说道,“若凭此就说是本王绑了她,实在可笑!”

闵景迟闻言星眸微暗,转头望了叱罗那一眼,也跟着开口道。

“照三皇子这么说,那本王赶到三皇子房间时,也只看到了安大小姐守在受伤的安四小姐身边,并未对三皇子有任何攻击之举,若这样也能被说成是行刺,那才当真叫可笑!”

叱罗那闻言也不知自己还能说些什么,闵景迟、或者说在这整个大殿之中,也许只有卓驼鲁不知他受伤的真相。

一想到这些天佑之人如今看他时,可能心中都在联想着他的伤处、暗嘲于他,叱罗那就觉得分外屈辱,却又不得不将这一切忍下。

直忍得他咬紧牙关、浑身颤抖,倒让不明真相的卓驼鲁以为他是怒极,连忙开口相帮。

“这如何能一样!?”卓驼鲁反驳道,“你们口口声声说,擅闯客栈,是因为对那失踪女子的线索一路追查,最终指向了我们北辰,那我便问问你们,线索在哪?可有人证?如何证明你们说的就是真的?”

他们安排的那几名细作都已死去,他倒要看看天佑这帮人能拿出些什么!

诚然几名细作已死,安珞救出安珀又及时,只要北辰咬死不知安珀如何出现在客栈,再将安珀身上的伤称作是叱罗那发现有人擅闯房间的自卫。

想证明是北辰策划了绑架安珀、包括之前陶秀莲和郑丫两案,已经是难以实现。

更何况考虑到两国关系,碍于叱罗那身为北辰皇子加上使臣的双重身份,就算这些真能被证实,也无法让叱罗那真正付出代价。

这也是安珞为何会选择在客栈出手,亲自斩断了叱罗那的孽根——

虽然这与叱罗那所犯之罪还远不能相抵,但这已经是安珞目前,能在不影响大局的前提下、让叱罗那受到的最大的惩罚!

安珞早便想清楚了此事,所以如今也根本不准备与卓驼鲁继续在这件事上纠缠。

她轻笑说道:“那使臣说我刺杀三皇子一事,是不是也要拿出个证据?我不过就是救妹心切,冲进房间时忘了自己还拿着剑,可能是不小心,‘轻轻’划了三皇子一下。若三皇子非要因此追究我是刺杀,那我可要好、好、看、看,三皇子究竟……是受了多重的伤了。”

安珞说着便望向了叱罗那,狐眸中满是玩味和挑衅,显然是将问题又抛回到了叱罗那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