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三口,像逃荒避难一般,终于在这座宅院里安顿下来。
他们进的屋,是狐娃外公留下的一座二层楼的楼房,似阁楼。上下各有四间房,砖瓦结构。
上层的最里间,就是喜儿曾经的闺房,现在就成了喜儿和胡不起的卧室。
狐娃就住在他们隔壁的房间。
他们又重新找到了家的感觉。
狐娃对他们说,新来乍到,外面的环境不熟悉,家里的米和柴都有,我们暂时可以不要外出,等过了一阵子再说。
狐娃现在俨然成了家里的权威了。他说话,不仅父母相信,而且也听。
经历了那么多,胡不起和喜儿也只能相信狐娃,他们遇到的灾难不断。事实证明,只有狐娃才能化解。
不出去也好,一家三口能在一起,就是幸福。
但是,既然是生活,一家三口也不能坐吃山空,也不可能不与外界接触。人可以将自己封闭一时,但不可能封闭永远。
几天之后,狐娃见外面没有什么动静,便嘱咐父母留在家里,哪儿也别去,而他自己,却悄悄地出门了。
他第一次出门,是要观察一下这里周边的环境。
环境很好。这里地处城市一隅,偏离闹市,独处幽静的河边。
出门向前,经过一段稀疏的林区的土路,就能走上环城河的河堤。河堤本身就是一条石子的路。也就是环城路。
门口稀疏的林区的两边,分别住着两户人家,都是宅院,算是他的邻居。
原来,这里过去还是一片富人区呢。所以说,喜儿父亲,也就是狐娃的外公,人称老爷,是个财主呢。
但喜儿对这里的环境并不熟悉。
她是小姐,大家闺秀,平时很少出门。以前一出门就是很久,因为她上的是外地的女子寄宿学校。
狐娃出来的时候,特意选择在傍晚。他选择这个时候,是想避人耳目。
这又如何能避得了?
出门上了环城路,向西,还不到十米,就看见一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男孩抱着一棵大树在看他。
这么晚了,应该回去吃饭才是,但这男孩却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你是新来的?”男孩问。
“是的。”
“我们是邻居。”
“你为什么这么晚了不回家呢?”狐娃问。
“我在等我爹。”
男孩告诉狐娃,他叫陈小果。今年五岁。狐娃也告诉他自己的名字和岁数。
“胡娃?胡家的娃!”陈小果笑了。他哪里知道,他真实的名字就叫狐娃。
陈小果邀请狐娃到他家去玩。
狐娃觉得,认识这个新邻居也不是坏事,大家都住在一起,说不定以后还能互相帮忙呢。便欣然前往。
俩人直接进了院子,进到里屋。
陈小果进到里屋是准备拿玩具的,但狐娃进来的时候,却被吓了一大跳。因为,他看到,靠墙的床上躺着一个人。
狐娃在想,这应该是快到吃饭的时间,为什么床上躺着一个人呢?
该不会是病人吧?
“这是我娘!”陈小果看出狐娃的疑虑,对他说。
狐娃这时才看清,床上着实躺着一个女人。这女人头发零乱,脸色乌青,身上盖着床单。
“你娘病了?”
“不是,她死了!”
狐娃大吃一惊。
死了?死了还躺在床上?死了,他父亲还外出?
陈小果说话,更是显得如此轻描淡写,好像床上死的不是他母亲似的。
“她怎么会死了的呢?”
“她死了都两年了!”
狐娃更是吃惊。死了都两年了,还躺在床上。这真是奇闻。
“她是怎么死的?”
“他是被人打死的。”
“你为什么不找打死你娘的人算账?”
“我爹不让。”
想想也是,大人死了,让一个小孩去找人家算账,不仅说不过去,更是毫无胜算,简直是冒险。
“那就这么算了?”狐娃问。
“两年来,我爹一直在找杀人凶手,他说,等报了仇,再将我娘殓葬。”
狐娃心里舒坦了一些,颇有点同情和敬佩陈小果及他爹了。
俩人在一楼客厅里玩了一会,天色已黑,狐娃便向陈小果告别。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突然跌跌撞撞地冲进来一位中年人。他脸上有血迹,身上也是,一只手按着自己另一边的胳膊肩。
但是,狐娃却没有看到他的另一只胳膊,显然那胳膊是被人砍掉了。
狐娃赫然心惊!
陈小果看到这种状况,喊了一声“爹”,脸上青筋暴起,顿时吓哭了。
狐娃反应很快, 立即上前搀住他。
“小果,快拿药和纱布出来,给爹抱扎。”
中年人,说话上气不接下气,显然他痛得难熬,说话吃力。
陈小果擦了一把眼睛,立即奔上楼。狐娃扶中年人在客厅的椅子上坐下。中年人紧咬着牙关,脸上带着血迹的皱纹一张一弛,还有汗渍。
很显然,这个人就是陈小果的父亲陈硕。
不长时间,陈小果便将他们家的药箱拿下,并从里面拿出云南白药和纱布。
陈硕放开手,狐娃不忍目睹。
什么人如此残忍,竟将他的胳膊从肩下部位砍断?
血肉模糊,有的血迹凝成痂,其余的部位,那红的还一点一点地往下滴。而被砍下的胳膊却不见了。
陈硕可能只顾着逃命,想不起来或者也是没有办法带回那只胳膊了。
性命保住了,但陈小果的父亲已经成为永远少了一只胳膊的残疾人了。
抱扎好了伤口,陈硕舒缓了一些,他总算镇定下来。
“你是谁?” 他看着狐娃问。
“隔壁的邻居,过来玩的。”陈小果帮狐娃作了回答。
“叔叔,什么人把你砍成这样?”狐娃急切地问。
“什么人,还不是钱麻子!”
虽然是一个小孩子问,但陈硕还是带着一种愤恨,脱口而出。
“钱麻子又是谁?”
狐娃又问了一句,陈硕不能不带着异样的眼光看他了。
这孩子这么小,比我儿子更关心我的情况,而且问得这么细,说明他有心。这小孩有点不一般!
“恶魔,我不会放过他的!”说到钱麻子,陈硕气涌丹田。
这个叫钱麻子的人,打死了陈小果的妈,又砍了他父亲的一只胳膊,别说陈硕愤慨,就是狐娃,也是义愤填膺。
“我看到钱麻子,定会一刀杀了他!”
狐娃愤愤地说道,接着便向陈硕父子告辞,转身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