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川县城不小，因为这里靠近京都。
街头上，一身青衣、高大昂扬的男子牵着一个粉嘟嘟七八岁大小的女孩儿，频频惹人瞩目。
李止戈牵的不是小女孩儿，而是变幻成人的模样的水玲珑。
跟李止戈不一样，水玲珑只是以幻术变幻成人。在凡俗眼中，水玲珑是一个粉嘟嘟的小孩儿，在李止戈眼中，水玲珑仍旧是一条幼龙。
李止戈眼下的模样不是幻化的，他既可以是人身，也可以化为龙躯。
神话传说中，不管是先天神圣，亦或者大妖大魔，都会修炼成人形。
因为女娲造人之初就是仿照盘古大神的模样捏出了人。
人的形体是道体，周身窍穴对应周天星辰。
甚至还有一种说法，天地是一个大宇宙，而人体是对应天地的小宇宙，具有无限的潜力。
人的形体是最容易领悟大道的，所以不管是先天神圣，亦或者大妖大魔，都会修炼出人形。
尽管人体孱弱，龙躯强横，李止戈在追寻力量和大道的过程中，从来没有过抛弃人身的想法。
龙躯，是一种可以切换的形态，而不是抛弃根本的人身。
李止戈走在街头，看着四周脸色憔悴麻木的百姓，微微蹙起了眉头。
人皇扫荡妖魔，让人族得以成为大地的主人，这本该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功绩。可是在扫荡妖魔之后，人皇过河拆桥暗算龙王，屠杀龙族，要人族独尊大地，因而惹了天怒，使得洛阳京都附近地域持续干旱二十年，也牵连了无数的百姓。
站在人皇的立场上来看，人皇暗算龙王、屠杀龙族，要让人族独尊大地，他做法没有错，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人族。
站在龙族的立场上来看，人皇就是一个卑鄙无耻，背信弃义的小人。
甚至于站在普通百姓的立场上看，人皇的行为也是错误的。
因为妖魔乱世，在扫清妖魔的过程中，龙王和龙族是出了大力的。
而且龙王兴云布雨，梳理洪水，浇灭妖火，对人族百姓有恩，也庇护着人族百姓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所以百姓们为龙王描绘彩塑，为龙王修建庙宇，将龙王奉为人族的守护神。
人皇不甘龙族和人族共存大地，而且人皇觉得龙族是一个威胁，所以生出灭龙的想法，他趁着龙王失去护体龙珠偷袭龙王，屠杀龙族，拆除龙王庙宇，将龙族贬为妖孽。
人皇的行为和想法李止戈完全可以理解。
但是普通百姓不能理解人皇的行为，特别是那些经历过妖魔乱世、受到过龙王庇佑的老人，他们肯定不会认同人皇的做法。
李止戈怜悯这方天地龙族的遭遇，但是也没有对人皇生出恶意。
于人族来说，人皇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人族，他的功绩没有人可以超越。
但是李止戈更希望人族和龙族可以和平共处。
人族生来孱弱，只有极少部分的人族可以通过修炼变成强者。但是龙族不一样，龙族自从出生开始，就具备法力，可以修炼法术，还拥有强横的龙躯和行云布雨的天赋。
比如眼下面对干旱时，如果人族和龙族保持着友好的关系，龙族就是能行云布雨，庇佑人族百姓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走到街头，看着来往百姓脸上菜色和忧愁，李止戈想了很多，一个想法在李止戈的脑海中逐渐开始诞生。
本质上来说，李止戈是人族，但是李止戈又可以化身为苍龙形态，所以李止戈希望人龙止戈，和平共处。
站在街头，李止戈抬头看天。
这方天地，有人、有龙、有妖、有魔，但是没有神。
或许可以封神！
只要能说服人皇，敕封龙族为神灵，那么龙族就可以用它们与生俱来的天赋神通为百姓谋福。
说服人皇不算是一件艰难的事情，尽管没有见过人皇，但李止戈相信自己可以做到。
只是封神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怎么样去敕封神灵是一个问题，要敕封神灵，不是人皇一句话、一道旨意就可以做到的。还需要百姓的信仰，天道的认可。
况且，自己没有封神榜。
李止戈在沉思，不管多么艰难，他总应该做点什么，既为了人族百姓，也为了眼下正在遭受追杀的龙族。
封神的问题先不去想，眼下关键的一步是改善人族和龙族的关系。
要改善人族和龙族的关系，首先要见到人皇，劝说人皇放弃对龙族赶尽杀绝的想法。其次还要劝说剩余的龙族，让他们放弃对人族的仇恨。
这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无比的麻烦。
按照李止戈的性格，他从来不喜欢麻烦。只不过这一次，李止戈觉得自己应该为处境艰难的人族和龙族做一些事情。
“龙王叔叔，这糖葫芦好好吃呀，你要吃么？”
清脆的童声唤醒了沉思的李止戈。
李止戈俯身摸了摸水玲珑乖巧的额头，温和笑道，“水玲珑，先不要喊我龙王叔叔，直接喊叔叔就好了。”
水玲珑穿着白色的衣裳，手中拿着一串糖葫芦，她皮肤粉嫩，两只龙角化为两条翘起的羊角辫，似懂非懂点头，“叔叔，水玲珑知道了。”
周围，来往的行人朝李止戈和水玲珑投来了复杂的目光，这些目光中有畏惧，但更多的是贪婪。
因为城墙上张贴着，但凡发现孽龙踪迹上报官府者，赏千金。
李止戈没有理会周围的目光，更没有跟那些普通人一般见识，因为李止戈深深知道，人性本来就是复杂的、甚至是丑陋的，有人贪婪、有人邪恶、有人自私，也有人善良。
水玲珑拉着李止戈的大手，感受到周围投来的目光，她缩了缩脖子有些害怕，仰头朝李止戈开口道，“叔叔，那些人好可怕啊，他们的眼睛在放光，好像想把叔叔和水玲珑吃掉一样。”
李止戈笑了笑，伸手摸了摸水玲珑翘起的辫子，耐心解释道，“水玲珑，人是一种复杂的动物。你慢慢观察，你会发现有些人是善良的好人，他们身上有美好的东西。有些人是恶人，他们身上带满了丑陋的东西。”
水玲珑若有所思点头，天真问道，“叔叔，人有好坏善恶之分，那么龙也分好坏善恶吗？”
李止戈看了水玲珑一眼，平静答道，“当然。”
“好与坏、善与恶、黑与白，天地万物，无不是这般。”
水玲珑咬着一个糖葫芦，嘟嘟啷啷再问，“叔叔是好是坏，是善是恶？”
李止戈一愣，然后朝水玲珑笑道，“这个问题叔叔可没有办法回答你，需要你自己去观察才能得出答案。”
水玲珑仰头，咧嘴龇出一口晶莹白净的牙齿，眼睛弯弯眯成了月牙儿，声音清脆笑道，“叔叔一定是好的，因为叔叔对水玲珑很好啊。”
好人么？或许是吧。
李止戈莞尔一笑，牵着水玲珑继续往街道前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