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着身份证去对面银行办卡,每逢上午,大批退休人员就聚集在银行里取钱存钱,乐此不疲,让他们用自动取款机也不会,营业厅里坐满了人,自动取号机旁站着穿灰色制服腰悬警棍的保安,面无表情的递给易冷一张号,一百五十九号,前面还有一百二十个在排队。
银行有五个窗口,只开了三个,每个窗口前都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其中一位老奶奶颤巍巍的从包里拿老花镜就花了三分钟,拿卡又花了三分钟,结果还错拿成了社保卡。
这样一上午也办不成事,易冷打量着营业厅的一排排长椅,打毛衣的,哄孩子的,还有一个抱着吉娃娃的,基本上都是闲着不上班的群体,而且人数绝没有一百二十个那么多,这就说明很多人取了号之后放弃了。
易冷的目光看向废纸篓,果然看到丢弃的号码纸,一百三十八号,往前提了二十一位,再翻翻,还有更靠前的,他出了银行大门,目光在停车位前踅摸,如果一个人是开车来的,那他一定等不及会先走,号码纸捏在手上,临上车才丢下,果然,真被他看到一个捏起来的纸团,打开看,是五十五号。
银行的机器叫号声传来,请五十五号到四号柜台。
易冷赶忙跑进去,在窗口坐定,对面是个神情疲惫的中年女柜员,业务娴熟,整个流程眼皮都不抬一下,易冷提前将单据填好,省了她许多时间,如同预料的一般,银行卡办理得非常顺利,喜欢摸索新事物的易冷顺带着还把网上银行业务也办了。
顺带着易冷又去不远处的联通营业厅给自己办了一张新的手机SIm卡,回到银行这里,旁边的铁门紧闭,烟熏火烤的痕迹犹在,这是半个月前发生火灾的地方,三楼聚友网吧最为严重,内部不知道烧成什么鬼样子,二楼棋牌室稍微好点,但也被殃及到停业,只有一楼的银行没事。
站在银行大门口,面前是煤港路的车水马龙,车辆行驶缓慢,这是因为附近有交叉路口的原因,红绿灯和人行横道导致车流到此不得不减慢速度。
再看对面,是一排低矮的门面房,玉梅饭店就在其中,与其他门面房连成一排,这些房子属于临时建筑,当初建造只为遮挡后面的拆迁空地,本来拆迁是为了盖大楼,可是开发公司破产就荒废到现在,这些临时门面房却一直保留下来,饭店的后门是一条狭窄的巷口,一墙之隔就是拆迁后的空地,如今杂草丛生,野猫野狗出没。
一个想法萌生在易冷脑海中,仅凭六张桌子是无法把生意做大的,必须扩大经营面积,玉梅饭店所在的位置不错,新店不能距离这里太远,搬家也得在一百米距离内。
每天来吃饭的客人中有很多是回头客,是忠诚度较高的熟客,如何让他们在等位时不冷不无聊还有地方坐,这又是另一个问题。
易冷横穿马路,走进闫爱花的美容美发店,店里没客人,闫爱花百无聊赖,正仰头看墙上挂着的电视里播放的《亮剑》。
“老黄来了。”闫爱花头也不转,伸手过来,手心里一把葵花籽。
易冷接了葵花籽,一边磕一边说:“和你商量个事儿。”
闫爱花说:“是武玉梅让你来的吧,我的店面不转让,免谈。”
易冷说:“你想歪了,我的意思是咱们两家联手,来我店里吃饭的客人一时排不到位子,就到你店里坐一会儿,我给他们发一张券,或者剪发或者洗头,券的面额按照正常价格的两倍来,结账的时候,按五折来,你看怎么样?”
闫爱花没明白过来,想了一会儿才拍着大腿说:“这就是给我带客啊,亏你想的出来,这一招绝了!”
她的美发店生意惨淡,主要是因为给顾客的心理落差太大,有点挂羊头卖狗肉的意思,在外面看以为有好玩的,进来才发现真的是理发店,且定位尴尬,高端客人不来,低端客户群又没有消费能力,剪一个头十块钱够干啥的。
但是引流来的客人就不一样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免费给的理发券,哪怕修一修也是好的,洗个头吹一吹更是享受,他们得到了实惠,饭店留住了客人,闫爱花也挣到了钱,简直一举三得。
“你坐下,我给你洗个头。” 闫爱花说。
“洗哪个头?”易冷尽显猥琐大叔气质。
“你想洗哪个?”闫爱花才不怕这个,屋里电热油汀开着,温暖如春,她的豹纹上衣紧紧裹在身上,肚子上没有一丝赘肉,脸上的神情写的是“老娘腰别一副牌,谁来跟谁来”。
电视上的李云龙正霸气十足说道:“想想办法干他一炮。”屋里的气氛随之变得暧昧香艳起来。
小红的脸在门口一闪而过,易冷本来都坐下来,赶紧站起来,果然不到半分钟武玉梅就来了,推门进来假惺惺道:“哎哟,在这儿呢,我没打扰你们吧。”
易冷说:“不是你让我来的么,已经谈好了,咱们合作双赢,把客人留住。”
然后巴拉巴拉将计划一说,武玉梅虽然吃醋,但也不得不佩服老黄的脑洞,觉得可行,但这也只是权宜之计,长远打算必须扩大店面。
易冷侃侃而谈,从风水开始讲起,南边二百米就是煤港路和船台路交叉口,沿船台路向东就是船厂,沿煤港路向北是港口,四通八达聚财气,却又因为三岔路口在此而车流缓慢,留得住财,所以这是块宝地,但是把联排门面拿下并非好事,因为这些门面房进深都不大,店门开的太多也会漏财气。
众人被他胡诌八扯唬的一愣一愣的,静听下文。
“非常简单,把墙打通,在后面空地上搭棚。”易冷说。
“你是说后面那片空地?”武玉梅问道,“那能行么,那块地都闲了好几年了,要是能用,别人不早用了。”
“就是。”闫爱花附和道,嘴上好像站在武玉梅的反方,动作上却是站在易冷的正方,她很自然的站在易冷背后 帮他捏肩,看的武玉梅火大。
“管他呢,先干起来再说,这空地就跟烂尾楼一样,是三角债烂账的产物,产权不明晰,谁家也拿不出法律文件来,所以才搅毛,咱们只是临时搭个棚而已,搞定街道办事处和城管就行,临时搭棚,又不是违建,不行就塞点钱呗。”易冷解释了一番。
武玉梅点头:“那也不是长久之计啊。”
易冷说:“本来也只是权宜之计,暂时解决眼前的困难,长远发展,必须要正规地点,我已经看好了,对面的煤港路178号,上下三层全拿下。”
武玉梅说:“你说的是工商银行吧,你这么大能耐,让银行给你腾地方。”
易冷说:“你呀,不注意观察,工行煤港路分理处马上就要搬家了,对面的建筑不是专门为银行盖的,墙体里钢筋不足,附近退休工人太多,吸储能力有限,占用的资源却更多,所以搬迁是必然的。”
武玉梅还是不信:“能搬到哪里去?”
易冷说:“船台路上的新工行已经建好了,门头都挂上了,估计装修完了散散味就能搬了,所以咱们得提前动作,二三层曾经失火,价钱肯定低,拿下来简单处理一下就能用,一百桌人都能坐得下。”
武玉梅大喜过望:“那就真发财了,一天能卖多少道大红袍啊。”
易冷说:“到时候就不做大红袍了,那玩意赚的是吆喝,那种特色小店靠的是几十年的口碑和老味道,但是赚不到大钱,赚钱就必须遵从商业规律,咱们夏天先做一波小龙虾,等对面门面拿下,就做烧烤或者火锅,这两样对厨师的需求是最低的。”
武玉梅说:“人家客人吃的可不就是厨子的手艺么,就是冲着你黄皮虎的名号来的。”
易冷说:“固有的思路未必就是一成不变的,我又不是孙悟空会分身术,一个厨子无论如何也支持不起一百桌客人,所以要打破思维的窠臼,我们提供的不但是美食,更是服务。”
“到饭店来吃服务?”武玉梅有些不解,这超出了她的理解范畴,但是对老黄的信任让她觉得这事儿能成。
小会议暂时开到这儿,如何定夺还要看投资人阿狸的意思,毕竟人家投了五十万还没花出去,不大刀阔斧的拿个ppt出来,都对不起五十万。
到了傍晚,开始上客人,易冷正从后厨出来,与一个女人差点撞上,定睛一看,此女不凡,一双灰色眸子,白皮肤高鼻梁火红色的头发,一米七几大高个,四十岁左右年纪,虽然保养的不太好,但天生丽质,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细纹的同时也刻上了泼辣豪迈的气质。
“bathroom在那边。”易冷说。
女人不答话,径直进了后厨,易冷也倒退着进去,眼角余光瞥了一下砧板上的菜刀。
那边小红飞奔去武玉梅面前打小报告:“老板,有个外国女的来找老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