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张江,东郊壹号别墅,欧锦华家族在上海有多套房产,除了这套670平米五室四厅一厨三位总价高达一万个达不溜的独栋别墅之外,还在世茂滨江、仁恒滨江有大平层,在静安区有一栋占地一亩的老洋房。
年夜饭要在家里吃,但上海人不吃饺子,要吃八宝饭。
菜肴是从对面东郊宾馆请来的厨子做的,有顶级鱼子酱、清酒冻半头鲍、长江蟹、虾籽脆皮乌参、盐煎极品宫崎牛排、鳄鱼尾炖汤、 野生大黄鱼、鲍汁扣花胶、堂灼野生大黄螺等,配的酒水是限量版年份茅台和罗曼尼康帝。
大圆桌的周边,只有两个姓欧的,其他的都是阿狸妈妈这边的亲戚,外公外婆,小姨婆和小舅舅,妈妈的家族在旧社会的上海滩也是豪门级别,家底子比欧家还厚,当年欧锦华属于高攀哩。
外婆家至今在巨鹿路上还拥有两栋邬达克设计建造的西班牙风格独栋别墅,而小姨婆终生未嫁,小舅舅更是浪子一枚没有后代,这些财产最终都是阿狸的。
一家人在饭桌上说着闲话,透过落地玻璃窗,是花园内的喷泉池,电视开着,但播的不是春晚,只是随便当个背景音而已。
家里人聊天,通用语言是上海话,夹杂着普通话和英语,只在凸显某一名词加以强调时使用,大人们聊得差不多了,小姨婆就问阿狸,最近支教做的哪能了?
阿狸就给大人们讲述了自己在江尾的故事,如何做代课老师,如何投资一家饭店,如何与学生们互动,以及暖暖、老黄和武玉梅这些朋友的点点滴滴。
大人们对这些“外地乡下人”的故事其实并不感兴趣,他们关注的点是阿狸的成长与蜕变。
“囡囡现在老卵了嘛。”小舅舅说,“饭店想哪能搞法,小舅舅认识好多投资圈大佬,高瓴红杉软银都熟,小舅舅打个招呼,让他们帮侬投资一刚。”
阿狸并不当真,她不需要投资,就算要投资,一个小小的餐饮公司而已,老妈的私房钱就够了,还找什么投行啊。
老爸没事,所谓的被调查只是一个善意的玩笑而已,大家心照不宣都没提及,至于阿狸卖掉的哈苏和莱卡相机以及名牌包包,老妈早就帮她赎回来了。
“明天去澳门,一起吧?”欧锦华对小舅子说。
“澳门不来赛,我只去拉斯维加斯玩,顺便还能去盐湖城滑个雪。”小舅舅说。
春节假期,是享受生活的时间段,欧锦华的私人飞机在虹桥机场停着,航线已经预定完成。
大年初一,一家人乘坐私人飞机飞往澳门,欧锦华的助理帮他们预定了新葡京的高级套房。
凼仔岛上的澳门国际机场是填海而成的,降落的时候满眼都是大海,到了澳门,就从冬天到了夏天,酒店派来保姆车接机,将欧家人接到酒店下榻。
欧家人是来度假的,不是来赌钱的,家训使然,一个赌鬼是不可能积攒如此庞大基业的,只是生意上的伙伴们偶尔喜欢玩两把,欧锦华也只能舍命陪君子。
就在欧家人的私人飞机降落的时候,一批来自江尾的旅游者也来到了温暖的南方,他们中有大高总高朋以及一些名头不怎么响亮的角色,大家的目的地是一样的,走的路线却不同。
大过年的,来一趟港澳游再惬意不过,高朋选择的交通方式是去近江坐飞机飞香港,这边有庄龙宝接机,然后搭乘直升机去澳门,至于香港嘛就不用耽误时间了,这只是个购物的地方。
其他人则从江尾飞珠海,然后从拱北口岸过境,澳门海关从清晨六点到夜里一点开放,乌央乌央的人群,都是怀揣私房钱过去大杀四方的豪客。
高朋是来陪于处长玩的,于处已经从北京飞抵澳门,提前在酒店住下,庄龙宝果然没食言,用最高礼遇接待大高总,直升机配劳斯莱斯和总统套房,排面绝对到位。
大高总高朋在江尾算是一号人物,想灭谁都是一句话的事情,更是家财万贯,挥金如土,到了澳门才发现自己啥也不是,这里的消费才真的叫挥金如土!
在家时他偶尔也玩两把,但只限于纸牌和麻将,纯属娱乐,而澳门则是真正的赌城,庄龙宝作为地陪全程伴随,他见高朋精神挺足的,便带着高总去和于处会和,先换筹码。
海关有规定,不能带太多的现钞过来,这难不倒叠码仔们,像高朋和于处这样的大佬级贵宾是可以签单的,但签单并不是和赌厅签,而是和叠码仔签,也就是和叠码仔先帮大佬垫资。
每个叠码仔的额度是根据他的业绩和口碑定的,庄龙宝是做的不错的,先帮高总兑了一百万的筹码,一堆形状各异的彩色有机玻璃牌牌拿在手里感觉怪怪的,有种儿童玩具的感觉。
“咱们就直接上楼吧。”庄龙宝说,下面的吃角子老虎显然不符合大佬的身份,必须进贵宾厅玩才行。
“那就走吧。”高朋当仁不让,与于处携手并进。
“于处,咱们这回玩多大?”庄龙宝问道。
“那要看高总的风格了。”于处笑道。
高朋说:“无限风光在险峰,我这个人,就喜欢玩大的。”
庄龙宝说:“那就玩托底,高总准备拖几个?”
见高朋似乎不太懂,庄龙宝就给他简单科普了一下,托底玩法是客人和叠码仔之间的游戏,因为赌厅有法律限制不能玩的额度过高,但客人不满足这点赌注,于是就私下里和叠码仔对赌。
比如客人玩一拖三,就是说客人在赌桌上赢了多少,除了赌厅赔付的筹码之外,叠码仔私人再赔给你三份,反之,客人输了钱,除了给赌厅,还要拿出三份来赔给叠码仔。
“有意思。”高朋说,“那就玩大一点,一拖五。”
“大高总果然豪迈。”庄龙宝赞道。
当然高朋没忘记这次来的主要目的,不是自己玩,而是陪好于处,他先看于处怎么玩。
于处最喜欢的是百家乐,这种一种非常简单的玩法,将筹码下注,庄或者闲,以及和与对子等,弧形的绿色桌子前,有人坐有人站,站着的是人没资格开牌,只有坐着的大佬才能开。
高朋坐在于处身边学习,这玩意不要太简单,一分钟就学会规则,十几秒就能开出一局输赢,刺激到爆。
于处指着上面屏幕的蓝红色柱状图说:“那是路子图,研究透了就厉害了,大路小路,珠盘路三星路,你是第一回玩的,那就来个过三关吧。”
高朋看了看路子图,全是红色的庄,于处在旁边指点,这可能是个长庄,最好跟着继续押庄,不能违背大趋势。
“我就不信邪。”高朋说,他自认为是一条过江猛龙,是可以影响气运的,于是拿了一枚一万的筹码,押闲。
荷官开牌,庄是一张q,一张6,闲是一张四一张五,合计九点,算天牌,高朋赢了,一万瞬间变两万。
高朋进入了状态,继续下注,但他还是比较谨慎的,将本金和赢来的一起下注,押了两万在闲上。
再开,还是闲赢,两万变成四万。
高朋将四万依旧押在闲上,再开还是赢,四万变成了八万。
八万块,是一个船厂中层干部一年的工资!高朋只用了几分钟就赚到了,假如他胆子再大一些,押的不是一万而是十万,那现在就有八十万进账了。
就算高朋在江尾开的那些黑的白的产业,也没来钱这么迅猛的。
“可以啊小高,过三关分分钟赢了四十八万。”于处酸溜溜道,他一直押庄,这会儿输了几万了。
高朋猛醒,不光牌桌上赢钱,私底下还一拖五呢,八万的五倍就是四十万,也就是说一会功夫,庄龙宝就欠了自己四十万。
庄龙宝就站在旁边,笑吟吟云淡风轻,似乎根本不在意。
四十八万可以买辆宝马五系了,也能在江尾买个不错的二手房,但这些高朋都不缺,此刻他还是很有自制力的,他将赢来的八万筹码往于处面前一推,说道:“我就是帮于处打个前站而已,于处您玩吧,我出去透口气。”
大赌伤身,小赌怡情,见好就收,这才是英才本色,高朋很为自己的英明骄傲。
庄龙宝迎面走来,手捧四十万筹码,这是他私下一拖五赔给高朋的那笔,虽然是以筹码的形式拿过来,但这不是无法兑换现金只能下注的“泥码”,只要高朋愿意,随时可以去柜台换成四十万澳门币。
“这怎么好意思。”高朋很想给庄龙宝磕个头,这哪是服务人员啊, 这简直是个大善人,活菩萨,散财童子,来到这边吃饭住店一分钱不花,还拿人家四十万,简直不好意思了。
“这是规矩。”庄龙宝说,他是真的并不在乎这点输赢,几十万而已,飒飒水啦,每天他带来的客人在赌厅的所有输赢,他都要抽头,这叫码佣,也叫码粮,是叠码仔最稳定的收入,包赚不赔。
比如刚才高朋过三关下注三次,一二两万四万加起来的流水是七万,庄龙宝收的是流水百分之一,也就是七百元,可别小看这数字,这才几分钟啊,真正的玩家豪客,一晚上输赢进出的单位是以亿计算的,光码粮就以百万计。
所以庄龙宝完全无所谓,主要不彻底离场就没有什么赢家输家,就跟股市一样,赢了再多,早晚连本带利吐出来,他从业这么久,就没见过哪个人入了翁还能爬出来。
这就是人性,尤其对于高朋这种白手起家的内地企业家来说,往往盲目自信,喜欢刀口舔血,冒险就是他们成功的秘诀法宝,人更是会从冒险胜利之后得到极大的满足感和愉悦,这种多巴胺的刺激比谈恋爱和美食美酒都强烈无数倍。
所以说赌徒们追求的其实不是金钱,而是输赢一瞬间的刺激,就像百家乐,四张牌比大小定输赢,不过几秒钟而已,何尝不是一种极简缩微版的人生呢,几秒钟就能经历一场战役,一场生死冒险,何其快哉!
高朋拿着四十万筹码,略有犹豫,这四十万是白捡来的,可以兑换了,去奢侈品店买几个包送情人,也可以给自己买一块好表,但是意义在哪里?
他一个身经百战的企业家,黑的白的都混过,对他来说,最愉快的不是享受,而是战斗,而这里就是一个典型的战场。
每个人都在牌桌或者老虎机旁战斗着,有颓唐灰暗的失败者,也有意气风发的胜利者,时不时有大量钱币落在盘子里的模拟声,高朋环顾左右,周边的一切似乎变成商场和战场,光筹交错,刀光剑影,让他血脉贲张。
“高总今天容光焕发啊。”庄龙宝提醒道。
高朋豁然开朗,是啊,老子气运爆棚,这是老天赏的,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如果放着不用,怕是要被反噬的。
他暗下决心,就用这四十万筹码,多一分钱都不玩了。
老虎机那是穷酸玩的,高朋这样的身份必须坐在百家乐牌桌前,鉴于他舟车劳顿到妈阁之后还没吃饭,庄龙宝很贴心的点了一份云吞面,直接放在牌桌上,边吃边玩。
见高朋已经成功上套,庄龙宝就不再一直陪着,他叫来一个马仔让他在这守着,对高朋和于处说自己还有个客户要接,便先行离去。
庄龙宝要接的是从拱北口岸入关的柳萍一家人。
梅玉良是船厂集团行政部宣传科的副科长,典型的中层干部,一年收入八万块,他媳妇柳萍在厂工会下属的文工团工作,一年也有六万块钱,家庭收入算江尾的中产阶级,过年出境玩一趟还是可以的。
欧美太远去不起,新马泰还可以,但那边没熟人,澳门有朋友接待,能省很多钱,所以柳萍做主选择了澳门。
老同学庄龙宝果然是言出必行真君子,亲自带着劳斯莱斯在口岸接人,他一身休闲的花衬衫,戴着大墨镜,乐呵呵的像个导游,帮柳萍提行李,喊梅玉良大哥,还给了梅欣一个厚厚的红包。
梅欣这孩子就是没谱,上了劳斯莱斯就把红包打开了,抽出一沓红红黄黄的钞票, 上面印着“大西洋银行”和1000的字样。
靠!给孩子的见面礼红包就是一万块!
惊了惊了,这是什么神仙老同学,本来还有些倨傲的梅副科长立刻上了头,奴颜婢膝起来,这是他的职业病,见了位高权重的人就这德行。
庄龙宝谈笑风生,一路上不停介绍澳门的风土人情,梅欣趴在车窗,看到远处一栋巨大的金黑色建筑物,上部绽放,造型可谓极其邪恶,如同外星飞船降临人间。
“那是新葡京,我给你们定了里面的酒店。”庄龙宝说。
来到酒店,庄龙宝带这家人开了一个豪华套房带加床,足有六十多平米,一家人哪见过这排面,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庄龙宝交代道:“咱们自己人,就不说见外的话了,大哥想玩可以,注意别沉迷,多少人在纸醉金迷中家破人亡,在澳门,不赌也可以玩的很好。”
柳萍简直感动了,老同学是个好人啊。
辞别这家人,庄龙宝下电梯去了另一个楼层,敲开门,屋里一个女子急忙站起来。
“凌思妍小姐是吧?”庄龙宝打量着对方,“会讲英语?广东话讲的来么?”
“只能说英语和“mandarin 。”凌思妍说。
庄龙宝看了看对方的体检证明和港澳通行证,皱眉头:“江尾来的?”
凌思妍点点头。
庄龙宝拿出一张房卡:“你去这间房,陪好客人。”
凌思妍怯生生道:“能不能先结一部分。”
庄龙宝点了十张千元大钞递过去,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在酒店餐厅签单吃自助餐即可,客人在赌的时候,你可以出去逛商场,给自己买点东西。
“谢谢。”凌思妍将一万港币放进包里,那是一个寒酸的没有牌子的淘宝货。
“对了,在这边别用真名。”庄龙宝提醒道,“你就叫思思吧。”
看在是老乡的份上,庄龙宝又多了一句嘴:“第一次做吧,记住,在妈阁做这个,动什么都别动真情。”
……
阿狸一家人也住在新葡京,下楼吃饭的时候,她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好像是凌思妍,但是不敢确信,惊鸿一瞥也就过去了。
因为注意力不集中,阿狸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那人也走路不看路,分神严重。
“不好意思。”那人忙道,一手还拿着手机在讲电话,也不看阿狸便径直过去了。
阿狸却惊呆了,撞自己的男人这张面孔似曾相识,轮廓分明,鼻梁高挺,有点像阿部宽,衣着得体考究,步履匆匆。
她想了许久,终于在两个小时后想到了出处,这个人不就是易暖暖家庭合影中的那个男人么,暖暖去世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