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和突厥使者一边聊天一边往大明宫的方向走。他要在大明宫的正南门丹凤门上的丹凤楼,宴请东西两突厥的使者。丹凤门底层是五道门,十扇厚重的门板。平时这五道门都是开着的,李隆基和大臣们每日从这拥有五道门的丹凤门,进出大明宫上朝退朝,或参加其他活动。丹凤楼的二楼,是飞檐斗拱的楼阁,这楼阁与高大宽阔的大明宫城墙连接,四周有许多卫兵把守。丹凤楼二楼内是皇城中接待藩属国使者,或者外宾的场所之一。
到了丹凤楼二楼,李隆基坐在了正北面的小长桌边,突骑施使者坐到了东面的小长桌边。李隆基让罗真檀也找一张小长桌,落座在桌边的椅子上。罗真檀委婉地谢绝了李隆基的邀请。他说刚入朝时陛下邀请他了,现在作为陛下的侍卫,生活上得到了陛下的很多照顾,就不再落座参加宴席了,他的任务是保卫陛下的安全。
李隆基已经让小衫子去吩咐了御膳房的厨师,十二道菜要量大,每道菜要分成四份,丹凤楼的这场宴席是分餐制的。
过了一会儿,萧嵩和突厥使者来到了丹凤楼二楼。这位突厥使者五大三粗,戴着狐皮帽子,穿着胡人服饰,他留着八字须,下巴的胡子比突骑施使者下巴的胡须短。
萧嵩和这位突厥使者向李隆基躬身行礼后,突厥使者盯着突骑施使者说:“突骑施原本是突厥国的臣民,是一个小国,你的座次不能在我之上啊。”
突骑施使者也不甘示弱地说:“圣上今天特意为我摆设了宴席,我的座次怎么能在你之下呢?”
萧嵩看到李隆基一脸不悦的神色,忙打圆场说道:“你们两位使者,都是大唐的贵宾,都是仰慕圣上的威严和大唐的强盛,来到长安向朝廷进贡,以示归顺之心,怎么能为座次争论呢?”
两位使者不再说什么,但突厥使者仍然站着不肯落座。李隆基严肃地说:“陈晓礼,你去门口找边令诚,让他拿来两个账幕,在东西各摆放一个账幕,将两位使者隔开。”
陈晓礼行抱拳礼道:“臣遵旨。”
过了一会儿边令诚拿来了两个账幕,按照李隆基的要求,在陈晓礼的协助下,把账幕摆放好了。按李隆基的要求,突厥国使者坐在东面的小长桌边了,突骑施使者坐在西面的小长桌边了。两个账幕只挡在了两个使者中间,李隆基坐在北面的长桌边,能同时从北边看到两位使者,不影响他与两位使者交谈。
李隆基令萧嵩坐到了他对面的一张小长桌边了。由于帐幕不大,萧嵩从南面也能同时看到两位使者。
过了一会儿,御膳房的宫女,太监们陆续端上了菜肴,和美酒。这些菜肴均匀地盛放在一些菜盘里,放在了每张小长桌上。每张小长桌上都放了白瓷酒壶和酒杯,宴席开始了,氛围开始欢乐了起来。两位使者都向李隆基表达了敬意,并且两使者之间,也有了冰释前嫌的相互微笑慰问。
李隆基在丹凤楼宴请东西两突厥的使者的宴席,推杯换盏过了一个多时辰后,结束了。两位使者向李隆基行君臣之礼后,被边令诚安排到四方馆暂住了。萧嵩在向李隆基行拱手礼后,回了中书省,坐在中堂的书桌边的椅子上,双手撑着额头,想等酒劲退却后再开始工作。
李隆基在护卫们陪伴下,回到了兴庆殿大殿,他倚靠在大殿中那张长桌北面的厚重椅子上,闭目养神。陈晓礼,罗真檀等八名护卫,坐在长桌南面开始端着饭碗吃饭,长桌南端的桌面上摆放着他们的菜碗。
武惠妃轻盈地从东殿走了出来,看到李隆基在大椅子上睡着了,就转身回到东殿内。紧接着,她又出来的时候,拿着一件明黄色的,里面有白色兽毛的衣袍,缓缓走到李隆基跟前,给李隆基盖在身上了。
武惠妃坐到了李隆基东南面的椅子上,等着她醒来,宫女小霜和小荫走过来了,站在东面等待吩咐。
过了一会儿高力士进入了兴庆殿大殿,走到李隆基南面,看到李隆基在睡觉,就没有打扰他。高力士向武惠妃行拱手礼道:“在下向惠妃娘娘请安。”
武惠妃微笑着说:“高公公,你请坐吧,皇上睡着了,如果没有要紧事,就等他醒了再向他禀报吧。”
高力士隔着那张长桌,坐在了武惠妃西面的椅子上了。高力士轻声说:“在下是过来向陛下禀报一件事的,这件事就是集贤院学士,曾任中书令的张说大人病重了。”
还没等武惠妃说话,李隆基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将身上盖的那件明黄色衣袍扔在面前的长桌北端桌面,站起身来忧伤地望着高力士。李隆基说:“高公公,你说的是真的吗?”
高力士站起来,向李隆基躬身说道:“回禀陛下,这件事是张说的大儿子任中书舍人的张均说的,不会有误的。”
李隆基忧伤地说:“朕每月都会让御医去给张说把脉,检查身体,朕知道张说的一些症状,朕前些日子从一本医书上看到了一个方子,治疗腹痛、消瘦、无力,可能对张说有效。朕之所以没有将这方子告诉张说,是因为想让御医先开方子为张说治病,今日看来,张说的病已很严重了,御医也没有办法了,因此朕想让张说试一下此方。”
高力士躬身说:“陛下,您尽管将方子写下来,臣会亲自坐马车送到张说府上。”
李隆基说:“此方,朕早已经抄写好了,就保存在朕的龙袍衣袖内的口袋里。你赶紧去通知兴庆宫的马车夫,朕要去张说的府上看望张说,并赐给他朕刚才说的方子。”
高力士躬身说道:“臣遵旨。”
高力士转身出了兴庆殿大殿,向兴庆宫东南角的马棚走去,在马棚西侧有两间房,那是兴庆宫里的马车夫的住处。
武惠妃起身说:“陛下,您不要如此着急啊,您先坐下吧,臣妾让宫女给您沏茶。”
李隆基重新坐到了椅子上。武惠妃安排小荫给李隆基沏好了茶。李隆基喝了一杯茶后,出兴庆殿,往南走,到位于兴庆宫东南角的花萼相辉楼西门处,坐上马车,在八名骑兵护卫陪同下,向南面朝张说的宅子驶去。
李隆基到了张说家里,张说感动得病情像好了一些。张说被书童扶着,从病榻上起来,穿好衣服,来到中堂,向李隆基躬身行礼后,坐到中堂后墙处的八仙桌西边,与坐在八仙桌东边的李隆基开始聊天了。书童给他们沏了茶,并倒了茶水。
君臣二人,从二十多年前两人刚认识时的事聊起,聊到李隆基登基前后发动的两次匡扶唐室的政变,再聊到李隆基的雄才大略,和当今唐朝的强盛,民间的富庶……
李隆基从龙袍袖子里拿出那张他亲手抄写的方子递给张说,张说伸手接过方子,展开看了一遍。他的眼睛湿润了,他感动地说:“大唐从建国到现在,一百多年了,能得到天子亲赐药方的,也只有臣了。”
李隆基看到张说有些激动,就用轻松的语气说:“朕这方子,是从医书上看到的,只是想让张爱卿看一下,是否适合你啊。朕看你久病未愈,也是着急啊。朕曾经让御医们看过此方,此方没有副作用。”
张说的夫人也年过花甲头发花白了,她从西侧房间走出来,正好听到了皇上说的话。她在玄宗面前跪下说:“我们家真应该好好谢谢皇上啊,您对张说一直都很关心,我们的长子和次子,也都深受皇恩。”
李隆基说:“张夫人请平身。张说是有功之臣,如今你们是朕的亲家,不要老是把感谢挂在嘴边啊。”
李隆基看望张说后回宫的第五天,在勤政务本楼二楼批阅奏章时,高力士上二楼向他禀报了张说已病逝的噩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