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笙看着尹栀莲噗红着脸,仿若是一副喝醉的模样。
“娘…”尹栀莲将满是泥土的盒子捧在怀里,一滴泪落下,砸进了尘埃。
“你喝醉了,我扶你…”魏笙将尹栀莲揽了起来。
“娘!”尹栀莲转身,一头扑到魏笙的怀里,泪水沾湿了衣服。
魏笙僵硬着身体,不知该作何反应。
良久,才伸出手臂,搂住他的腰肢,轻轻拍打着他的背,像哄孩子。
\\\"别怕,我在,我一直在。\\\"魏笙轻声说着,手臂环着尹栀莲,让他趴在胸膛前。
那一夜,他像个孩子,哭诉了一整夜他这十年受的委屈,那一夜,他魏笙才真正感受到了亲人的存在。
他吹灭唯一有着光亮的红烛,将蜷缩着的身躯搂在怀里,轻声拍打着安慰了一整夜。
而他就像个受惊的孩童,不停地想要钻到有安全感的温暖的角落,想要被团团包围一般的拥抱蒙的喘不出气,咦咦嘤嘤哭诉着仿若是噩梦里的遭遇。
那夜不算太冷,却没有燥热,清冷的屋里仿若所有魂魄都乖乖的守在门外,温热的灵魂相互依偎。
这个被包裹的孩童又委屈,又调皮,哭完了,就闹脾气,吵着要听故事,要从头顶到耳垂的爱抚,要更多更多的爱…
那一夜,这个酒醉的小糊涂教会了小愚钝怎么爱人。
可,搁着衣衫,终归是不会同温,搁着手套,终归……他对他的爱,终归是跨得过所有,跨不过这一层织物。
魏笙的前半生,只有他的养外公,沈玟一生都没有一儿半女,唯一的继承,还是这个在街边买来的病秧子。
他没让他受半点委屈,他给了他一个成长的家,但他没给他爱,没教会他爱人,他只教了他如何打仗,如何治理军队。
他从没学过隐忍,沈玟就不是一个能隐忍的人,不然也不会被下套,但魏笙,从进入军队那一天,他就开始了隐忍,他隐忍与沈玟的关系,没有了特殊,他便直接站到了底端,成了随时被吃掉的那一个。
只是遗憾,到了最后,沈玟也没有给他一声亲人的称呼,但他默默的在族谱里,给他了一个名字,把他填在了外孙那一栏,这还是许久的事了。
魏笙这个名字,为生为生,他魏笙的父母,为了生存卖儿赚钱,这两个字,刻在他的记忆里,让他能坚持活下去。
一夜过去,尹栀莲在魏笙手下的派送下,回了北平。
一路上,尹栀莲还是昏睡状态,倒是老实了许多,少出了不少岔子。
一醒来,就瞧着掌柜的拿着披风等着,尹栀莲红着脸,好似是真的酒精过敏了。
“莲官这是怎的了?”掌柜担忧的问道。
尹栀莲披上披风,看着掌柜的,仿若一切未变,但心境早是不同。
“军爷,是个怎样的人。”尹栀莲淡淡问道。
“您,应是知道的。”掌柜的走在尹栀莲身后,不急不慢,回去戏院的这一道,两人走的很慢很慢…
“您眼中呢。”尹栀莲走过红城墙,树影斑驳间,他又变回了那个百般情态的戏子。
“小人愚钝,军爷不善说辞,您机智聪慧,军爷说什么,您都能懂,军爷他以为您最懂他的心思,故而不说什么,可您若是把军爷往坏了想,那定是会愈发离心。”掌柜的推开戏院的门,瞥了两眼周围。
“他身边的人,全是懂他的。”尹栀莲走进戏院,院子里冷清,缸中那朵青莲有些萎靡。
“能懂军爷的只有您,剩下的只是懂规矩罢了。”掌柜的走进屋内,将茶具放置到桌案上,取出茶壶,开始沏茶。
“夜深了,您回去歇着吧。”尹栀莲坐在椅上,“对了,把这个火盆拿去扔了。”
阅后即焚是军营里留下的习惯,母亲的手写书,他一封不落的全焚了,连带着母亲对他所有的思念。
魏笙从掌柜的知晓自己的全部,而自己…却是次次一知半解,还要动脑子想…
想想就来气。
“得嘞。”掌柜的应了一声,退出房间。
尹栀莲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的月光,月光照射在窗棂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只拿了母亲的遗书,那个匣子,他放在了顾府,是继续埋了也罢,是荒废在那也罢,与尹栀莲无半分关系。
顾黥廉死在那,死在那一声枪响,死在幽幽魂魄之间,死在母亲与父亲的土壤之上,尹栀莲活着,就是要见证仇怨了了。
昨夜的光景,清晰映在脑子里,行醉酒深夜,醉意朦胧间,他的怀里异常温暖踏实。
他们没做什么亲昵逾矩的事情,就算是从前魏笙做,也从未有肌肤之亲。
他只记得,他们共睡一枕,他睡得踏实,虽一直在哭诉,却诉不清楚什么。
入梦前如何躺卧着,醒来便还是怎样。
被魏笙抱着上了车,他将手枪塞到了自己的怀里,仿若是嘱咐了很多,但自己却是一句都不记得。
他在火车上,又睡了一整天,没再做什么梦,只是闭着眼睡了过去。
同是月下窗,同是窗外花,他从前最喜缸中莲,可如今更念庭木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