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23年,梅长春三年间发生日新月异的变革,魏笙及其军队被指派离开北平长达三年,国内战役四起,北平相对安全些,但豪强乱斗仍不止,尹栀莲坐镇戏院也倒是成熟不少,收了几个徒弟,也已经无人记得他是顾黥廉了,就他自己也不曾记得。
尹栀莲自打从沈府出来,到坐在屋内榻上,关上门,一言不发地出神了一天。
烛光照在尹栀莲的脸上,即使烛火带给他的是温暖,但反复回荡在脑海里的依然只有“利用“两个字。
原来他消失的三年,是一直暗藏在他身边,尹栀莲越想越多,越想越觉得这一切都那么现实却又充斥着不真实。
尹栀莲俯身吹灭蜡烛,打开窗子,迷雾伴着一轮残月,“想必明日便是三年后的新春了,年年新春之礼,收一件,都会死无葬身之地吧。”
新春之际,北平的热闹劲冲击着外界的枪林弹雨,城内人又怎么感知城外人的苦,尹栀莲像往常画着妆容……
“莲官今日怎愁眉苦脸?”掌柜的接过尹栀莲的画笔
“日子一日日过罢了。”尹栀莲瞧着镜中的自己,不知为何,笑容就是挂不起来
“今日夜是除夕,唱完了这场戏,我给您安排出去散散心?”
“何掌柜,把年利分下去给他们添置些新衣裳吧,我…想歇歇,你也不用跟着了,自己回家去迎春去。”尹栀莲拿起剪刀将头箍卸下,看着镜中自己的眼睛,微微皱着眉头,心中仍然郁闷不已
“那您就好好歇着,对了,这次的龙井是头芽,您尝尝?”何掌柜倒了碗茶推到尹栀莲面前
“又不出戏了,浪费了不是?”尹栀莲瞟了眼茶,双手捋着长发,眼中多了分可惜
“那我先去办事。”何掌柜退了出去
尹栀莲拿起一旁的剪刀,长丝寄情,尤其可笑,说罢,手起刀落,长发落地,“根根长丝,种种情,落地已然皆成殇。”
尹栀莲剪了个干练的平头,星眉剑目也曾是他的样子,可这么多年,终究是他入戏太深,才成了那副鬼样子,盼望着别人来爱,不过是痴心罢了。
尹栀莲长舒一口气,纤纤玉手拿起茶碗,茶温挥散,这多一分的味道,竟是初春的苦涩。
\\\"咚咚\\\"有敲门声响起,打破了尹栀莲的思绪。
\\\"什么人?\\\"尹栀莲放下茶碗,转头问门外的人
\\\"请问是尹老板吗?\\\"外面的人毕恭毕敬的说
“今儿个除夕,不开场,年后再来吧”
“尹老板,我就是个送东西的,您接着东西,我这就走。”
“不开场便不收礼,回吧。”
“您看看就明白了。”
“不必…”尹栀莲没说完,门口只是落了个声响便无声了
尹栀莲只好开门,门外,果然是什么都没有,只是地上多了个白玉簪子,尹栀莲拾起簪子,突然,身旁多了个一个孩童的声响。
尹栀莲俯下身,这是一个两岁不到的小娃娃,怎么会…
转瞬间,尹栀莲想到了腊月,那个寒冬,一个小娃娃嗓声嘹亮,生命力顽强得像一株寒梅,梅长春也因为她的到来,不至于那么沉寂死板
即使当初尹栀莲也是千百个纠结,但他也还是不悔将她抱回来。
如今这小奶婴只是在一旁咿咿呀呀,不哭不闹,倒是让尹栀莲生了好些笑意
小心着将小娃娃抱在怀里 “你这小家伙,今日是除夕,若是过了明天,你可就赶不上腊月这名了。”
腊月随这簪子一同出现,显然是与从前不同了……
尹栀莲出了会儿神,只是这娃娃这么生硬的出现在戏院门口,恐怕是为难魏笙了,想到这里,尹栀莲笑得更深了些。
尹栀莲轻轻地摇晃着小娃娃,这小奶婴似乎是累极了,躺在她的怀中睡着了。
尹栀莲将她抱到屋里,轻轻放到榻上,给她盖上了层薄毯。
掌柜的见尹栀莲抱着一个小奶婴进门,连忙跑到他身前:\\\"莲官这是哪里弄来的娃娃,长得真俊\\\"
尹栀莲笑着摇头:\\\"门口被人弃了的,来这院来受苦了,可怜她小小的奶娃娃。\\\"
“您可别这么说,瞧瞧您收的那几个徒弟,个个脸儿小小的,肚子却圆滚滚,诶?莲官可给她起好名字了?”
“今儿个除夕,让她赶上了个腊月尾,就叫腊月。”尹栀莲指尖轻触腊月的小拳头。
谁知腊月一把握住尹栀莲的手指,嘴里还含着笑。
“咱瞧是小腊月喜欢您起的名儿。”掌柜的笑道。
尹栀莲望着孩子,心中的喜悦却渐渐淡泊,这孩子的灵性确实像极了腊月,可也许明日醒来,就成了七八岁的孩童,她们越像,越会引起自己对腊月的思念…
但矛盾的是,他期盼着每一次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