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亮扮渔翁船舱稳坐，大料想江南地无人知觉～”
只瞧着台上站着的人儿装扮齐全，两旁还有伴奏陪着，就是唱的…实在是难听至极。
找个黄毛小儿让他多听两遍也能唱出个调来，不过嗓音嘹亮，又像是有点底子和条幅在的。
顾芷洺压着脾气，只是站在台下等着台上的人再唱断。
从前没规矩惯了也是在自己地牌上，现在是旁人的场子，恭敬三分也是最多了。
剩下的七分该敬献给戏曲。
“您是要给您家长辈唱首祝寿的曲吧？”顾芷洺从台侧拦住伴奏的。
“是啊。”台上的人定睛瞧着顾芷洺上下打量了一番。
“瞧您这配置，令尊应是懂点戏。”顾芷洺直接朝着台上的人走了过去。
“欸！谁让你进来的！”门口突然跑进来几个黑衣人，但也不敢上台，只是凶神恶煞站在台下，应是保镖…顾芷洺已然许久如此冲动到被人警惕追赶。
“让他继续，细说～”台上的人倒没有因顾芷洺的唐突而生气，一脸的饶有兴趣坐到台上的座椅上。
“恕我直言，您若是唱成这样，不若唱首生日歌。”顾芷洺瞥了眼台下的保镖，但没有半分怯场。
台下幕前他是怎样的为人先不论，但在这戏台上，他也称得上一句祖师爷，如此占用资源唱的是稀巴烂，倒不如别装模作样的尽孝，回去多陪陪老人比什么都强。
但年龄差摆在那，顾芷洺也不想干说教什么的营生，吃力不讨好。
“年轻人不瞒你说，他呀，还真就要唱这出戏，有些事要拜托我家老爷子，他若是唱好了，我家老爷子才能点头。”台下站着一个女人，模样除了富态外，倒是自有一番风韵在。
女子说的是苏州话，听起来也温温柔柔的，与这么多太太打过交道，倒是头一次让顾芷洺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我也不瞒您说，若是这么个唱法，要拜托令堂的事，怕是还没说出口就黄了。”顾芷洺不自觉的柔下了语气，笑对着台下女子说道。
“什么唱法，距离大寿还有一周呢～我日日练，总不至于还是如此吧？”台上的人拍了下桌子，像个不服老师告状的孩子。
“是的呀，我家老爷子也不是不知道他这能力，主要是尽力讨老爷子一笑，年轻人看你很懂，不如请教您教教我家先生呗～”女子见顾芷洺态度好转了些，又打上主意请个送上门的老师。
“唱一出好戏，固然是面面俱到为好，但唱的好不好不在于排面齐不齐。”顾芷洺看得出两人的富贵相，但这并不代表他们能将戏曲当作儿戏。
“好吧，那各位老师明日便不用再来了。”台上的人摆摆手，又起身到顾芷洺跟前“你看如何？”
“老总，我们能配合您的，您嫌我反应慢了，还有我几个徒弟，年轻人多给个机会呗～”拉二胡的老先生凑到跟前，低眉俯首的。
顾芷洺这才明白那番话是断人钱财…
“这周工钱照开，至于你那几个徒弟…小宋，我记得有个文艺活动你给他们安排一下。”台上的人虽是不苟言笑，但好事一做一个吱声。
就这么配乐的被请下了台。
这下就只剩下顾芷洺和他的大饼了。
“直接唱龙凤呈祥未免起的太高，不若每天清晨先从练嗓开始。”顾芷洺直接被架在台上烤，不自觉的就教授起来。
“好哇，也不好过多劳烦，便就明早教授一次…练嗓，就够了。”台上的人兴致冲冲摘下发冠，见顾芷洺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你若是嫌来回走动太麻烦，不如我们登门拜访，学完我们再回来就是。”女子从侧面走上台来扶着满身厚重戏服的男人，年纪大把，穿上这身，别说是边唱边舞，就连站一会儿恐怕都要腰酸背痛。
还是个没入门的…
“龙凤呈祥既有秦腔也有京腔，您若是想唱诸葛亮，便不用穿的如此隆重，单独唱一段倒也不难，只是这唱腔需要气足且长，我虽是唱旦，但也能教两句…”
顾芷洺也不是耳根子软，也不是看他们求学有多赤诚，而是见他们老来相伴，恩爱白首的模样有些入神，总让他想起多年不曾记起的父母。
从前梦里期盼的，父母允他学戏的模样，真是时代变了，而今与他父母相般年纪的人，竟愿委身学戏。
“诶诶，自然是好啊～”男人与女子相顾一笑，两副慈祥的模样又让顾芷洺觉着不真切，像是一对…演员…
“戏院往右拐38号便是，两位穿得轻快些来便是，也能晨练活络活络身子。”顾芷洺说罢，不自觉得鞠了躬转身逃离。
“欸？有这么急，还没说学费这事。”女子看着顾芷洺慌忙逃脱的背影，急得捶了下男人“你看你，也不提醒我。”
“你看这年轻人方才的态度，那是怒止于礼，爱戏如珍宝，再说了，看那白净模样，不靠戏吃饭，咱谈钱俗了，人家反倒不乐意教。”男人轻轻拍了拍女子的手，意味深长的笑着。
“你们默家都一个德行，我看你也是越老越这副德行。”女子话虽埋汰，但语气依旧温柔，轻轻推开男人，自己坐到椅子上。
“好好好。”自然是不恼，下台吩咐手下派车来接，又哄着女人扶着自己一路上车。
顾芷洺刚答应完往回走，才懊恼起来万一是被发现，万一是陆川那边派来盯梢的…
故而回了家就派小胖去调查一番，小胖也是提高警惕，又是查监控，又是打听配乐的。
结果回来的答复是…全都没有记录，配乐的嘴也严的很…
“洺哥，明早我去门口接他们，实在不行今晚咱们就换地方。”小胖也觉得事情不简单，查不出来才是最让人恐惧的。
“小胖，对不起…”顾芷洺这一天不知说了多少声抱歉，说得气氛尤为压抑。
“洺哥，这不是您的错，您要不再想想有没有什么他们身上的特征或者独特的信息？”小胖足够了解顾芷洺，安慰对他来说完全没有任何用，解决问题才能治本。
“他们…提到了一个文艺活动，就在这周，可以插一个戏曲表演，负责安排这件事的人姓宋。”顾芷洺回忆道。
“文艺活动？还能插个非遗戏曲表演进去，这周有文艺晚会的活动待报备的大概有三个，如果可以临时插的话应该是未官宣的，有一个是儿童类，还有一个是现代类，那就只能是…”小胖愣了愣，联盛出品…
“怎么了？没有吗？”顾芷洺见小胖没有继续说，准备凑过去一块找。
“洺哥，我突然想起来，你说的那一对夫妻是不是一个板着脸，一个说话温温柔柔，口音里带着些苏州口音。”小胖赶紧关上电脑，手舞足蹈意图转移顾芷洺目光瞥到电脑的注意力。
“没错，你查到了？”顾芷洺有些疑惑，明明刚才是在查活动，怎么突然就能锁定这两个人了。
“我是想到他们可能是联盛…”小胖还是有些犹豫，但好似没有什么谎可以圆…
“演员吗？联盛的演员？”顾芷洺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可听到他们是联盛的人，心已经放下大半。
“啊…对！联盛的演员，没有监控可能是因为他们在保密期，您懂吧？”小胖试图解释监控被清空这些奇怪的人为迹象。
“也是在拍戏曲相关的影视吧，还扯了要给老人祝寿的谎，哪有完全没有功底的人费时费力去给一个爱听戏的老人唱戏的，这不是纯纯隔应人嘛！”顾芷洺心放下了，但总要发泄一番方才压抑的情绪。
“其实…”
“你没听见吗？又菜又要唱，在院子里听着就是噪音…”顾芷洺将方才没好意思吐槽的话通通说了一遍，还完全不重样。
“您…说得对，但毕竟…他们是诚心学嘛，您说大清早一把年纪还登门造访…”小胖耐心听着，但内心有些发毛。
顾芷洺住了嘴，眉头微皱看向小胖，怎么总隐隐约约觉得他胳膊肘都快瞥到那戏院门口了。
“我还没有在意他们是默泫清公司的人，怎么反倒天天说默泫清不是人的你，帮他们解释起来了？”顾芷洺正气头上，突然被泼了盆冷水，反倒是冷静下来，语气也冷了下来。
让小胖突然有些如坐针毡“那个…这不是怕明早您见着他们尴尬嘛，再说…他们大小也是人物…”小胖赶紧起身，拿起扫把开始扫地，假装很忙的样子。
顾芷洺见小胖说话带着委屈，背对着自己开始不知道在忙活什么，就连趴着的小猫也不见了踪迹，家里只有轻微的扫地声才发觉气氛不对“咳咳，你…考虑的是，是我情急了…”
今不比往昔，身边的人都不是指着这份戏曲度日，自然不会同自己一般视戏为命，也就不会听得他的训言教化，他的那些牢骚抱怨又怎会得到共鸣。
可他这一碰戏就如痴如狂的毛病，又怎能轻易改之。
“夫人莫扶我，我还能再练一会儿～”男人轻推开女子，仰着头继续咦咦啊啊。
“这把年纪再逞强做什么。”女子满心满眼的心疼，又坐回去饮了杯中渐凉的茶，重新倒上一杯热茶。
顾芷洺实在觉得这两位演技高超，高到总让人觉得是真情流露，就连不拍摄来学戏都要夫妻相称。
而小胖又总说也许就是夫妻呢，演戏怎么不能有真夫妻。
这女子总是给顾芷洺一个满是担心的眼神，这便是要顾芷洺替他说一嘴，要这位逞强的叔伯休息一下。
“练戏也要讲究劳逸结合，不间断练也不见得会好，但润润嗓子效果一定比这样要佳。”顾芷洺起身让出位置，叫男人过来坐。
休息间隙，大脸和开心果溜进阳台，直接蹦到了这对夫妻身上，如此不见外。
“大脸开心果，不能这么无礼，回屋去。”顾芷洺吓了一跳，赶忙上前。
“没事没事，这小猫亲人～”女子摆了摆手，柔声细语又轻轻rua着小猫脑袋。
一向板着脸的男人也对着小猫露出柔情。“开心果～呦，这么乖啊～”
但…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顾芷洺还是以教戏为由让两只小猫回了屋，三两天过去，男人的唱功好了许多，但顾芷洺的疑虑却一重比一重高。
第四日他们方才加了联系方式，以后续行程不便为由他们不再来练戏。
顾芷洺告诉他们叫自己尹栀莲便好，他们也只是点点头，顾芷洺加的是女子的联系方式，知道她姓于。
“小胖，你到底瞒了我什么…”
“洺哥，其实…”
再而后，院落中也不曾听到戏曲声，一切又陷入了名为等待的困境。
舆论停滞在ls抄袭等待调查上，ls虽跌了些小股，但毕竟时本部在巴黎的顶奢，仅仅是一个系列的抄袭根本影响不了什么。
这远远没有达到陆川的预期，他要的是得到利益，在ls来不及溯查原委，弄清真相之前，要掐住舆论的脖颈，立人设转战场卖惨捞一把。
果不其然在ls承诺查出真相的前两日，陆川给顾芷洺发了一通新行程。
某个野鸡奖颁奖晚会，尤为荒谬的是颁得奖是《盛阳》获得最温暖治愈旅行类综艺奖，由顾芷洺、高宏亮、骞一尘代表上台领奖。
但由于行程问题，到的只有顾芷洺一人。
而更加爆裂的是，顾芷洺身穿最具有争议的ls抄袭的新系列名为mon seul amour的一套纯白西装，jx叫挚爱。
可陆川却偏偏喜欢打游击战，不用想也知道，上一个颁奖为最具亲情味的家庭综艺奖与顾芷洺的奖项挨着就是陆川安排的，让顾芷洺这个毫不相干的人一起接受互动环节的采访真是…
“我们邀请了大家的家人到达现场，我们一起来聊一聊大家心中的亲情味是什么样子。”主持人特意将顾芷洺放到正中间。
大门打开时，所有人都在与家人拥抱，唯有顾芷洺，落寞的站在正中间，本以为混一混就过去了，可天杀的还有采访环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