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正宇一直扶着刀立在大堂门外,双眉紧皱紧紧盯着堂内压着声音交谈的吴成和黄师爷,见黄师爷起身走向后堂,吴成一脸凝重的立在堂中盯着那“明镜高悬”的牌匾发呆,眉头一挑,迈入大堂之中:“怎么?你们谈完了?”
“谈完了.....其实也没什么好谈的,互相通个气摸个底而已......”吴成苦笑一声,揉了揉眼睛:“啧,生意人......能和我们做生意,就能和别人做生意,呆在咱们眼皮子底下,迟早是个祸害。”
绵正宇面上一狠,腰间雁翎刀抽出一小截:“那就干脆杀了,免得日后出卖咱们。”
吴成却摇了摇头:“现在还没到时候,黄师爷的话没错,我们如今举旗造反,没了朝廷下拨,若是离了他们,火药军器都没处筹措,张家和朝廷的反扑很快就会来了,这段时间咱们备着的军备越多越好。”
绵正宇皱着眉还要再劝,吴成摆了摆手,整了整盔甲:“等会让洪磊和何老头来一趟,他们对武乡地头熟,得问问他们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咱们不再依赖这黄师爷.....”
绵正宇双眼一亮,吴成笑了一声,继续说道:“什么时候咱们可以大规模的自产火药和军备,什么时候就可以拔掉县衙里的这颗钉子!”
绵正宇点点头,不再继续追问,换了个话题:“对了,唐千户和那些官绅,还有那几百个俘虏已经押进城了,正在县衙大牢里关着,你准备怎么处置他们?”
“那些民壮家奴、大头兵什么的没啥用,先关着,以后当劳力使.......”吴成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容:“至于那唐千户和官绅,自然大多数都是要去阎王殿上报到的。”
“但单单只是杀人,除了泄愤屁用没有,怎么杀也是一门学问!”吴成呵呵一笑,向堂外走去:“我去见见唐千户,等何老头把武乡各村的代表召集过来,咱们就送那些官绅上黄泉路!”
过了几日,城外一片空地上用木板和粗木搭起了一座高台,一个个挎刀持矛的武乡百户所旗军组成一道威武的人墙将高台围住,人墙前是成千上万吵吵嚷嚷的百姓,有武乡各个屯村庄寨的村民,也有武乡县城的城民,乱哄哄的挤在人墙前,交头接耳的等着看一场难得的“热闹”。
人墙之后跪着数百被俘虏的官绅贼寇和在城中造乱的民壮家奴,全都用粗麻神绑得严严实实,一个个瑟瑟发抖,有些平日里养尊处优、高高在上的官绅见到这般情况,已经吓晕了过去,有几个还摆着一副生死有命的好汉模样,但身子却止不住的抖如筛糠。
高台上竖着一面素色大旗,杜魏石亲笔手书的“为民公审”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极为醒目,换来不少围观百姓指指点点。
官府往日审案也会允许百姓旁观,入乡间断案大多也会召集乡老见证,但如此大场面的公审,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见,让百姓们感到无比的新奇。
加上这次公审的对象不是普通的罪犯,大多是往日欺男霸女、为非作歹的青皮民壮,或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官吏士绅,而且还牵扯到最近的贼寇屠村和武乡城里的暴乱,和武乡的百姓息息相关,故而这场公审引得武乡城万人空巷。
附近村寨的村民听闻消息,都不需要何老头组织,自发的扶老携幼赶来看审。
还没到开审时间,聚集看审的人数越来越多,将整个田野挤得满满当当,远处青山的树上都爬满了观审的百姓。
吴成见人聚得差不多了,冲一旁等候多时的洪磊和岳拱点点头,岳拱令旗一挥,激昂的战鼓声咚咚敲响,台上台下维持秩序的旗军屯兵齐声大喝“肃静”,威武肃穆的声音瞬间盖过了数万百姓嘈杂的吵闹声,吵吵嚷嚷的百姓们渐渐安静下去,等待着公审开始。
洪磊深吸口气,走上高台,用尽全身力气高喊道:“诸位百姓乡亲,在下乃武乡县主簿洪磊,今日在此公审屠村贼寇、暴乱歹人,请父老乡亲们安心听审,在下定然为蒙难乡亲讨个公道!替我武乡万民百姓倡命!”
台前的百姓们一阵欢声雷动,离得远的百姓们大多没听清洪磊说了些什么,还在交头接耳的询问着,这时岳拱已经领着旗军将捕获的那些贼寇和造乱民壮押上了台,洪磊就在台上审理了起来。
这些贼寇和民壮都是在犯罪之时被武乡百户所的军兵当场拿获,人证物证俱在,之前就一一审过,如今的公审就是走个过场,杀害人命、奸淫妇女的当场斩首,抢掠财物、造乱扰民的则重打三十板、押入牢中等待之后充用苦力。
人山人海的环境里,哪怕洪磊扯着嗓子审案,他一人之声也传达不了多远,在场的百姓大多都是通过一层层口耳相传才知道台上在审些什么,但贼寇屠村之事让武乡所有百姓都担惊受怕,而那些民壮往日里又是作恶多端的,如今百姓们见他们被砍了脑袋或打板子,根本不在乎审讯的内容,每一个贼寇和民壮审毕受刑,便换来百姓们一阵震天的欢呼。
吴成淡淡一笑,这些贼寇和民壮只是前菜,目的就是为了树立起此次公审的权威性、挑起百姓的情绪,如今看来效果不错,是主菜上桌的时候了。
两名健壮的旗军押着肥硕的唐千户上了高台,引得不少百姓议论纷纷起来:“嘿,来了个大官!看那身官袍,怕是个千户,不会是咱们沁州千户所的千户吧?”
不少武乡的村民知道唐千户勾结贼寇之事,激动的喊打喊杀起来,此事也随着百姓们口耳相传让越来越多的人知晓,待唐千户被拖上台,顿时一片喊杀之声,一时声震九天。
唐千户早被那些被斩首的贼寇民壮吓尿了裤子,几乎是被一路拖拽着扔在台上,爬了半天也没爬起来,跪在台上抖得仿佛连高台都随着他共震起来。
洪磊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嗓子,抬头与吴成眼神交流了一会儿,惊堂木一拍,喝道:“台下案犯何人?是何官职?所犯何事?速速交代!若不老实,那些掉脑袋的贼寇青皮,便是尔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