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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万农民军,竟然被曹文诏一支残兵杀败了!”绵正宇扫视着战场上扭曲的尸体,武乡义军稳步推进,狼狈逃窜的农民军溃兵纷纷绕过他们的军阵,而有些老营兵和战兵似乎找到了主心骨,自发的重新组队,跟在武乡义军的军阵后。

“一支没有思想、没有组织、没有纪律的军队,人数再多也不过是乌合之众,自然一击而溃!”吴成一脸严峻的看着远处的官军军阵,官军也在重新组阵,他们分出人手四处捕捉溃兵俘虏,大部则停在谷口位置等待着武乡义军逼近,抓紧时间休整、积蓄体力。

“曹文诏还真准备和我们大战一场了!”岳拱脸色沉黑如碳,紧握着手中宝弓:“他们击溃了王自用,直接逃出谷去便是,如今却堂堂列阵,这是要和咱们拼命了!”

“曹文诏以残兵击破数万农民军,再杀败咱们,他就能扭败为胜,而且是一场全胜!”黄锦面色凝重,扭头冲吴成问道:“我们人数虽然占优,但堂堂对战,绝不是曹文诏的对手,撤军,我们还能另寻机会,打了这一仗,咱们必然损失惨重,万一战败,便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不会有其他的机会了!”吴成摇了摇头:“曹文诏是个难对付的,犯过一次错就不会再犯第二次,若是这一战不能将他围歼、让他在此授首,他日他再卷土重来,我们根本没法抵挡,我们所有的努力都会付之一炬!”

黄锦眉间紧皱,劝道:“可是光靠咱们,如何能对付得了曹文诏?”

“有时候,就是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若打不过敌人便时时想着逃避,我们也只会像这些农民军一样,被人追兔子一般赶来赶去!”吴成沉声道,扭头扫视了一圈军阵后越聚越多的零散农民军,冷冷一笑:“再说了,数万农民军,难道就没有一两个英雄豪杰?我们,绝不会孤军奋战!”

“吴将军说的对!”武绍也嚷嚷了起来:“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这天下不止一个曹文诏,咱们这次这么好的机会都逃了,下次呢?下下次呢?难道一直逃、一直避吗?”

黄锦一时词穷,看向绵正宇,绵正宇却冲吴成点了点头,斩钉截铁的说道:“我支持吴家的,此战只能有进无退、奋死一搏,吴家的,咱们亲自领军冲锋,你领亲兵压阵督战,敢有怯战后退的,你亲自执行战场军法!”

吴成明白绵正宇让他压阵督战,是把他摆在最安全的地方,摸了摸胸口的护身符,正要说话,绵正宇却摆了摆手,加快步伐来到军阵最前方,右手握拳高举,军阵轰然停步,战鼓号角之声也随之停歇。

绵正宇扫视着军阵中的战士们,声如洪钟,话语却如同拉家常一般:“俺老绵,你们都认识,不少军将教导,和俺还是一个屯村里出来的,俺老绵活了四十多岁,人人都说俺是个老实良善的人,俺那百户、这元帅,都是别人推着上去的,俺一直只想拉扯大家里的孩子、陪着老婆子老老实实过完一生。”

“可俺却成了山西的反贼巨寇,挥起刀枪,和朝廷作对!”绵正宇幽幽一叹:“怎会走到如此地步?因为这朝廷不让良善人活!这世道不让老实人活!忠勇的军士,要活活饿死、充作炮灰!无辜的百姓,要受灾受穷、衣不蔽体、易子而食!良善的村户,要被官军杀良冒功!老实的屯民,要被大山一般的租贷压得透不过气来!”

“吴将军和俺说,唯有反抗、唯有推翻这世道朝廷、唯有改天换地,咱们这些老实良善的人,才有一条活路,俺信了他,所以老老实实活到了今天!”绵正宇指向军阵中得战士,怒喝道:“你们又何尝不是如此?有多少入了武乡义军才吃上一顿饱饭?有多少人是武乡义军来后,才卸了身上的租贷?你们有谁从了武乡义军,才真正做了‘人’?”

军阵微微有些骚动,战士们双眼喷发着炽热的目光,绵正宇微微点点头,转身指向官军的军阵:“你们应该都听过逃难百姓的那句话,‘宁被流贼抢,不教曹兵挡。流贼抢有限,曹兵害无穷。流贼抢民财,曹兵杀民命’,曹文诏一路行来,不知烧杀了多少村寨、杀害多少百姓,如今若不能彻底剿灭他们,他日卷土重来,你们还会有今日的生活吗?你们还能有美好的未来吗?”

官军军阵动了起来,他们驱赶着农民军溃兵和俘虏朝武乡义军的军阵冲来,绵正宇退入阵中,立在向前迈步的火铳阵身旁,高高举起手中雁翎刀:“弟兄们!想一想,你们是为谁而战!”

“为自己!为家人!”义军战士齐声怒吼,绵正宇狠狠挥刀,哨声响彻山谷,火铳齐声雷鸣,暴雨一般席卷了乱糟糟扑来的农民军溃兵和俘虏,人潮猛然一滞,无数人如割麦子一般倒下,哀嚎声不绝于耳。

“为自己、为家人、为了你们子孙后代美好的生活!”绵正宇用尽全身力气怒吼着,雁翎刀再一次高高举起:“为了这些,你们该如何作战?”

“死战到底!死战到底!”战士们又一次齐声怒吼起来,声震九霄,漫山遍野逃跑的农民军溃兵都被这惊天的怒吼震撼,不少人停下脚步,躲在山林之中、立在山谷之中远远观望着。

雁翎刀狠狠劈下,铳声又一次响起,与此同时,山上重新调整完毕的炮队也开始轰隆开火,但官军依旧坚定不移的驱赶着溃兵杀来,他们清楚严整的阵势在武乡义军的优势火力下就是活靶子,干脆三三两两混入溃兵之中,分散着队形冲杀而来。

一波箭雨飞射而来,无数火铳手被射翻倒地,却没有一人怯战,战鼓变了个节奏,火铳手扶持着受伤的同袍退后,长矛手迈步向前接替他们的位置,寒光闪闪的长矛如同一道钢铁之墙,直直指向蜂拥而来的人潮。

穿着黑铁盔甲的秦兵家丁从溃军中杀了出来,嚎叫着扑向武乡义军的长矛阵,山谷之中,红与黑轰然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