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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名司礼监太监对视了一眼,曹化淳轻轻干咳了一声,悄悄左右看了看,见一众太监都是深深埋着头不敢开口,只有一名新入司礼监、名叫王承恩的年轻太监尚有些胆色,身子站得笔直,悄悄打量着天子,便朝他使了个眼色,让他出头汇报。

王承恩也不犹豫,干干脆脆站了出来,禀告道:“回皇爷,山西巡抚许鼎臣奏报,自曹文诏全军覆没之后,山西可用之兵十剩一二,又需防御蒙古诸部南侵、据守太原等州府大城,兵力不足,以至于山西群寇蜂起......”

“如今山西局势严峻,紫金梁王自用会同十余部反王、裹挟十余万人马造乱太原府,占太谷、交城、清源等县城,兵锋直指太原城,山西总兵尤世禄兵少,且新卒众多,屡次与之交战皆不利,如今只能退守太原,分兵徐沟、悬翁山等地以拒王贼兵马。”

“闯贼高迎祥,会同曹操罗汝才、扑天雕贺双全、摸着天高小溪等部兵马侵入辽州,破榆社县,欲攻打辽州城,据榆社士绅线报,高迎祥送了大批粮草去沁州,请武乡贼调炮队一起会攻辽州城,辽州岌岌可危。”

“流寇八大王张献忠,会同八爪龙徐德量造乱泽州,攻陷阳城、润城等地,河南亦有奏报,流寇已有兵马闯入怀庆府境内,纵兵劫掠济源、孟县等地村寨,河南巡抚吴光义参山西巡抚许鼎臣剿寇不利、纵寇南侵......”

“什么时候了,还参来参去的!”崇祯怒哼一声,打断了王承恩的话:“把他的奏疏原样退回,朕懒得看,你继续吧。”

王承恩咽了口口水,这才继续汇报道:“陕西巨寇神一魁所部红军友听闻曹文诏全军覆没,领兵东渡黄河窜入山西,如今正造乱平阳府,攻陷石楼县,据报神一魁也正在收拢兵马准备东渡黄河入晋,三边总督洪承畴正集结兵力堵截。”

“洪承畴.....”崇祯默默念着这个名字,看向一旁的屏风,屏风之上是崇祯亲自用朱笔记录着大明的栋梁人才,原本最醒目的袁崇焕被抹去,如今最醒目的,便是洪承畴的名字。

王承恩稍稍停了停,等崇祯将视线挪了回来,这才继续说道:“还有武乡贼,武乡贼除了盘踞沁州之外,还出兵潞安府,攻陷了襄垣、黎城二城,另外屯留、潞城、平顺、潞安府城,还有平阳府的安泽等地村寨也有武乡贼的贼寇活动,他们在村寨之中鼓动愚民抗税抗租、攻打乡绅庄堡,还以清丈分田、清租清贷、公审官绅等暴行邀买愚民民心,乡野愚民被其蛊惑甚多,拒缴税租、打杀衙役,甚至助贼攻打官军之事比比皆是。”

“许巡抚原文‘晋南官绅骚动、人人自危,不时有官绅私信来问,朝廷是否要弃晋南于贼手?若不是,岂可放任武乡贼胡乱暴行、收买民心?官绅不安,则山西不安,臣请朝廷速发大军增援,会剿武乡贼寇,否则晋南之地,恐如沁州一般,不复大明所有也!’”

“说的简单啊!”崇祯长叹一声,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忽然问道:“对了,宋统殷还关在诏狱中吗?”

曹化淳赶紧点头回应,崇祯忽然狠狠拍了拍御桌,怒道:“宋统殷无能之辈,若非他剿贼不利,又怎会让武乡贼越做越大?曹文诏又怎会全军覆没?山西又怎会无兵可用?山西的局势,又怎会糜烂至此?此等废物,留着也浪费粮食,择个好日子砍了吧,人头送去各省,让各省的巡抚总督什么的都好好看看!”

“皇爷.....”曹化淳想要出言劝说,崇祯却摆了摆手:“朕知道你想求情,宋统殷确实罪不致死,天下的文官将佐是个什么鬼样子,朕当着信王的时候就看清楚了,不让他们知道朕能摘了他们的脑袋,谁还会用心做事?天下局势这般严峻,也只能借宋统殷的人头去逼一逼那些督抚大员、封疆大吏了!”

曹化淳无奈的把话咽了回去,崇祯则看向王承恩:“山西的局势,朝中诸官可有什么法子?”

“都察院有御史上奏,言欲平贼寇、先选良帅,参劾许鼎臣无能,请罢许鼎臣,以三边总督洪承畴兼领山西巡抚一职......”王承恩赶忙汇报道:“整饬山海关内监军兵备道杨嗣昌上疏,言欲平流寇,必须足食足兵,官兵欠饷连月,如何能用心作战?朝廷缺乏银饷,便无法集募大军,无充足兵力,又如何能围剿流窜四方之流寇?故杨嗣昌请奏朝廷,辽饷之外,再开征剿饷,以补军用饷银之不足,此二疏皆是内阁票拟附议。”

“剿饷.....”崇祯皱了皱眉,他心里清楚,杨嗣昌之所以这时候冒出来,是为了救他那被押送入京待审的父亲杨鹤,若朝廷用了他的法子,自然不能对他父亲追究太过:“朕罢杨鹤,是因为杨鹤剿寇无能,以至陕西局势糜烂,但杨嗣昌是个有能力的,朕甚爱之,大凌河战后,让他入京来做事吧,剿饷一事事关重大,让杨嗣昌仔细上一份奏疏来,朕与内阁仔细议过之后,再做打算。”

曹化淳赶忙记下,崇祯思索一会儿,问道:“洪承畴呢?他是个什么意思?”

王承恩沉默了一会儿,硬着头皮奏道:“洪承畴与陕西官将联名上疏求战,请求入山西剿寇,洪承畴言,以往朝廷剿寇不利,在钱粮不够、兵马不足、事权不一,请朝廷补齐历年欠饷,拨付五百万两赏银,募新兵二十万,集结各地营兵、卫所兵三十万,抽调九边精锐五万,陕西、山西、直隶、甘肃、河南五省军政归其总督,则其必三年之内平灭所有造乱贼寇,使关内海晏河清。”

“狮子大张口!”崇祯有些微怒,看向屏风上的名字,眼中流露出一丝厌弃:“不想接这山西的烂摊子,直说便是,何必如此惺惺作态?”

曹化淳干咳一声,出声劝慰道:“皇爷,俗语言‘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无论是一片赤心的杨嗣昌,还是耍着小心思的洪承畴,他们都提到了,若要剿灭山西贼寇,必须足兵足粮,如今朝廷还要管着大凌河的战事,到哪去抠粮食兵马出来?山西的贼寇不是一时半会能平灭得了的,只能让各地暂且自保了。”

崇祯长叹口气,无奈的点点头:“曹大伴,你说的是正理,如今最关键的便是大凌河的战事,山西的事暂且放放吧,给许鼎臣去道诏书,告诉他朕信他,只要保住太原和州府大城不失,朕就不会算他的罪过。”

崇祯忽然一皱眉,似乎想起什么似的:“对了,之前马祥麟的妻子不是屡次上疏请率川兵前往山西剿寇吗?朕记得她便是被贼寇灭门的沁水张家的吧?她与贼寇血海深仇,许鼎臣也确实需要一支强军在手,既然如此,便遂了她的愿,让她抽调川兵入晋吧!”